《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35、发病

　　孩子不是她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分开来每个字她都懂，合起来完全听不懂。

　　“你说什么？”她及其缓慢地再问了一遍，就算是相处多年的贴身丫鬟，开这样的玩笑，她也不能原谅。

　　小桃跪于地上，有些话明知很残忍，却不得不说，若是连她都不说，岂不是让贱人母子称心如意，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这王府中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只有她才会设身处地为小姐着想。

　　可心中明知道非说不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几次三番迟疑，今天终于说出口，事到如今绝没有退缩的道理。

　　“小姐的孩子，出生就是死胎，”语意艰涩，似是刚学说话的稚童，每个字吐出来都需极大的气力，“生产时间太长，孩子窒息……”出来的时候她亲眼见到，脸色青紫，稳婆试过，已没呼吸，尽力也未抢救过来。

　　“当时小姐昏迷，王爷让人将孩子抱出去，过了一个时辰，抱回个活的婴儿，小桃也曾喜出望外，以为佛祖庇佑……可是原来……这孩子并非小主子，而是王爷临时从外头抱的，王爷的意思是，怕小姐受不住没了小少爷的打击，所以临时找个孩子替换……”

　　温婉失神一般跌坐凳子，脑中只反复盘旋着一句话，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两行泪无知觉顺着她面颊滑下，胸腔骤然疼痛难忍，她从凳子上滑下来，半蹲着，用力按于心口，还是疼，很疼，疼得人恨不得昏过去，偏偏她还醒着，还要睁着眼继续忍受。

　　小桃见她倒地，慌忙跪爬过来：“小姐！”搀扶的手被她一把甩开，面上紧跟着一痛，右边脸颊清晰五个指印。

　　温婉双眸赤红，眸色疯狂骇人，打了这一巴掌，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激烈地喘气，半晌才说得了话，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竟然帮着宗晟骗了她一年！

　　小桃泪如雨下，心头委屈又难受，她不是替自己委屈，她是为她们家小姐，小姐为了王爷付出了多少，可是到头来呢？

　　打她不要紧，起码现在的小姐还好好活着，还有力气打人。

　　“小桃也不想骗小姐，这一年来我心中比谁都难受，从未有一天睡过安稳觉，可是小姐，你当时身子那么差，生孩子时差点熬不过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整个人消瘦到不成人形，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不光是王爷，小桃也怕，好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人，她怎么敢在那时候讲出来真相？

　　“有了孩子之后，你比从前开心好多，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小桃心中高兴，可是又开始忧心。凌少爷百日时，老王爷宣布他就是未来的世子，我看王爷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很不安。后来我去了明珠贱人落脚的地方，明察暗访，才知道贱人早于小姐半个月生产，生产时大出血，人没撑过去，孽种活下来了。就在小姐生产之后几天，左邻右舍发现，那院落空了，奶娘和孩子一起消失，自此音讯杳无。

　　她应该悲愤震惊的，但情绪到了极致反倒麻木了，只余冷静的推断：“宗晟抱来的是明珠的孩子，所以公公说要立凌儿为世子，他并不反对。”高门贵族最看重血脉，绝不可能让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当宗王世子。孩子才半个月大，宗晟又怎会放心让奶娘带着孩子离京？何况时间这般巧合。

　　她当然相信，在她与明珠之间，他一定选择她，所以就算明珠怀了他的孩子，他也没将人纳入府中。但这样的坚持能持续多久？新婚燕尔不好意思说，时间长了呢？他这样善良到软弱的性子，会一直放自己的孩子无名无分漂泊在外吗？只能怪江明珠命不好，没盼到曙光就先送了命。

　　让宗凌顶替进府，一方面是为了宗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

　　子儒，你虽对我这般，我可也不会将你的好意全部抹煞呢。她想到这处，心头好笑，低低笑出声，一直一直笑，疯子一般。

　　小桃看着她笑，眼泪更止不住，伸臂抱住人，泣不成声：“小姐你别吓我……明珠已经死了，您跟王爷还年轻，一定会再有孩子的，等到小主子出生，就能将世子的位置从孽种手中抢回来了……”

　　是，宗晟以为她永远不知宗凌顶替的事，倘若她直接揭穿，他一定没脸让宗凌继续当世子，可就算宗凌不当世子，于宗晟又有什么损失呢？不管是她还是明珠生，都是他的孩子。他这般对她，却还要她冒着生命危险继续为他生孩子？

　　小桃以为她恨的，要争的人是江明珠，可江明珠算什么东西？若是江明珠赢得了她，现下坐在宗王妃位置上的人就是江明珠了。

　　她最恨的，要报复的，是那个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不到两年时间，就将她的心伤透。

　　宗晟，若这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成全，盼你不要后悔！

　　+++++++++++

　　叶夜将人的手肘卖力往下拉，固定位置：“放在这边才对，胳膊肘要朝下，手臂伸直。”

　　同样的动作做个十来遍，他胳膊伸得快抽筋，沈暄甩了甩阵阵发麻的手臂：“歇会儿吧。”

　　院中摆着小桌子小凳子，他坐下来，示意她坐对面。

　　“杏林阁的紫薯羹。”

　　他掀开盖子，她眼睛就直了，迫不及待端起来，喉头吞咽几下，三两下灌下肚。

　　沈暄摇头：“牛嚼牡丹！”好东西给她吃真有浪费的感觉，瞧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唇畔还沾着点粘哒哒的东西，他从怀中摸出帕子，在她嘴角用力抹了下。

　　自打她开始教他功夫，他也懂得投桃报李，隔三差五就给她整点美食尝尝。

　　小丫头舔了舔唇畔：“我要回去啦。”

　　他闻言不悦道：“干嘛这么早回去？我这含玉楼有毒虫猛兽咬你不成？”知道她要睡觉，但反正得吃饭，吃完再回去不是一样。

　　叶夜不欲与他争辩，伶俐起身：“二少爷明天见！”施展轻功，应答之间人已到一丈之外，沈暄想抓人也跟不上，气得在原地跺脚。

　　她有她的坚持，同小世子约好的，下午教二少爷武功可以，但午膳与晚膳一定要在瀚竹轩用。

　　用晚膳时，瞧对面人脸色似乎不太好，小丫头咬着筷子担忧道：“小世子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发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沈毓勉力笑了笑道：“可能夜里没睡好……”话未说完，筷子掉落桌面。

　　“小世子！”

　　淮阳王妃收到消息赶到，王府的大夫李玉春正给床上昏睡不醒的人把脉，神色凝重。

　　“毓儿怎么样？”

　　李玉春缓缓摇头：“奇怪，世子的脉象有点沉，可除此之外并无异样，不像是生病。”

　　叶夜焦急插嘴：“是不是中毒？”上次她听裴叔叔同小世子说话，意思是柳姨娘想下毒害小世子，结果全被她给吃了，后来裴叔叔开了药给她喝，说是吃个十几帖就没问题了。现下小世子突然昏迷，是不是害他的人见没效果，又想了别的法子？

　　王妃心中焦急，气不顺，猛一阵咳嗽，身边两个丫鬟忙扶她在床畔坐下。

　　李玉春说：“也不像是中毒。”

　　淮阳王妃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心急如焚：“通知王爷了没有？”

　　瀚竹轩的大丫鬟道：“王爷不在府中，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中毒，原先她中毒这么多年，连宫中的御医都看不出来，她想到这处，立马想到一个人，面现喜色，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上次世子请来，替我看病那位裴大夫，快派人去传。”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叶夜抢忙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