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31、安抚

　　裴映风从王府出来，行了一段路，身后有人唤道：“裴叔叔！”

　　他随小丫头回到瀚竹轩，沈毓是想到一件事，临时将人叫回来。

　　“裴叔叔，请您给小叶把脉。”

　　“恩？”为啥给她把脉呀，她又没生病。

　　少年一脸严肃，隐含急切，裴映风未说什么，伸手搭上小丫头脉搏，须臾确认，抬头看向沈毓，沈毓亦一脸急切地看着他，裴映风面色微凝，缓缓点了下头。

　　沈毓半晌没说话，心头不知压抑着什么，堵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小叶没大碍吧？”

　　“毒素尚浅，过几次血应能除尽。”他临时叫他回来，又突兀让他给小丫头把脉，应当是清楚个中玄机了，裴映风也不催，静待对面少年整理好思绪。

　　沈毓伸出右手，手心朝上，裴映风按于他脉搏，摇了摇头。

　　果然。

　　“对母妃下毒之人，应当是觊觎淮阳王妃的位子，府中三位姨娘，张姨娘无子，颜姨娘出身不好，柳姨娘比起她二人都合适，何况她还是我祖母的亲侄女，若是母妃出了事，父王最有可能扶正的就是她了。”至于为何让裴映风回来给叶夜把脉，是他想起来一件事，“当年母妃撤换掉厨房所有人，主事之人亦换为自己心腹，这些年来都未再出过事，近日柳姨娘有位妹妹进府小住，她厨艺很高，经常做些特色糕点，让馨妹送至瀚竹轩……”就算怀疑，有谁会去怀疑一个七岁的娃娃？“何况馨妹馋嘴，时不时就会自己偷吃一两块，又有哪个下毒之人，会对自己人下毒？”

　　裴映风听到此处说：“虽说适量摄入无碍，但毒素毕竟是毒素，孩子体质又弱，冒这风险，未免太狠心。”

　　沈毓也是后背生寒：“或许就如孙先生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馨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只要涵弟安然无恙，并不会影响柳姨娘地位。”

　　“我与小叶平素用食全一样，只有馨妹送来的糕点，我未曾吃过一口，”因为小叶喜爱，所以都留了给她，“她体内有毒素而我没有，定然是糕点的缘故了。”他说到这处饱含期待地问，“若是有了糕点，是否可以查询出是何种毒药？找出毒物的来源，就能对症下药，医治母妃了吧？”

　　裴映风道：“这世间的毒物千变万化，要查出源头谈何容易？就算当年下毒害王妃之人与现下害世子之人，是同一批人，也不一定就是用的同样的毒。”所以他对毒物来源并不关注，还是直接排毒来得快捷。

　　送裴映风至院门，叶夜转头，瞧见少年脸色灰白：“小世子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我……”他好小声道，“我有点害怕。”难道人心当真可怖至此。

　　害怕？害怕什么？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她心中也不好受，慢慢走上前，伸出手臂抱住他。

　　脑子里开始回放爹爹安抚她时的做法，手指笨拙地拍着少年的背。

　　被她拥着的脊背猝然僵硬，过了好久才放软，他的手自动自发顺应心意，有些颤抖地环上人的腰……在她瞧不见的地方，白皙的面皮赧红一片。

　　“小世子好些没？”

　　“恩……”

　　这法子真有效，小丫头高兴放开人，在家的时候，每次打雷闪电，爹爹都会进来抱着她，边拍她边小声道：“小乖不怕，有爹爹在。”

　　虽然，她一直想告诉爹爹的是，她一点都不怕打雷，他好早点出去让她睡觉了……

　　身子分开，少年的脸还红着，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迅速转过身。

　　“先，先生还在书房等我，我，我先过去了！”

　　他逃命一样地走离，步子快到跑起来，走到中途还踉跄了一下。

　　接下来练剑的时候，叶夜总感觉有人在看她，每次她停下来，迎着那飘忽的注目看回去，他便倏然别开眼，一本正经听课的模样似乎原先是她的幻觉。

　　小世子今天……好像不太专心啊。

　　一个纸团砸在头上，不痛不痒，就是吓人一跳。

　　她收回停在书房的视线，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俊美少年郎。

　　沈暄不高兴说：“你聋了啊！叫你几声都听不到！”

　　“二少爷找我什么事？”

　　他闻言更不高兴了：“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反正我不来找你，你也不会找我！”

　　“我中午找过你呀，云小姐说你不在。”

　　“真的？”这人的心性很难捉摸，一句话生气，一句话又笑容满面，“好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她有需要被原谅的地方吗？

　　沈暄高兴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要教你功夫啊。”

　　“当真！”他喜得眉飞色舞，嘴巴都快合不拢，“你肯教我功夫了？”

　　见她点头，他一把抓起人的手，那还等什么！

　　叶夜一手提着剑，另一手被人拽着往外走，下意识朝书房中看，对上沈毓有些古怪的眼神，她只来得及跟他挥了挥剑，以示告别，就被沈暄一路拖出了瀚竹轩。

　　含玉楼，沈暄兴致勃勃拿了她送的剑出来，叶夜道：“我先教你蹲马步，以后每天早起练习一个时辰，若是你下盘不稳，剑招就是浮的。”

　　纠正完他蹲马步的姿势，再教握剑的手势，出剑与收剑的注意事项，她到含玉楼的时辰不早，七七八八教过些基本的东西，待得沈暄一一练习得体，太阳已快坠落西山。

　　院口守着的丫鬟忽然转身，比了个朝天的手势。沈暄忙拉起叶夜，三两下窜入内屋躲起来。

　　瞧沈暄这遮掩的样子，叶夜心想，是王爷来了么？可二少爷不是说，王爷从不来含玉楼？

　　院中丫鬟和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云小姐，少爷还未回来呢。”

　　云瑾？叶夜不由惊讶看了沈暄一眼，他正与她对视着，抬指压于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再等了一会儿，确定人走远，两人从屋中出来，叶夜不解问：“二少爷为什么躲云小姐？”

　　俊容黯然：“娘亲让我少与瑾妹一道玩。”

　　“为什么？”

　　“因为瑾妹是大哥的未婚妻啊，瓜田李下，早些避嫌得好。”他说着，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也是！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父王早说过，下任的淮阳王妃只能是瑾妹，再说就凭你这长相、这出身，拿什么去跟瑾妹争啊？你，你该不会想给大哥当妾室吧？！”忽然想到这个可能，心中莫名地不舒服，他断然道，“你想都别想！”

　　他自顾自在那儿说，一时眼神轻蔑地扫视她，一时又惊诧莫名，一时还咬牙切齿，叶夜完全没跟上他思维，临倒数那句话倒是听懂了：“我才不会给人当妾室呢。”

　　沈暄听她这话，不由高兴，又有些触动地感伤，良久道：“恩，不要给人当妾室。从小看着我娘，我就想，日后我一定只娶一个人，绝不纳妾，不会让别的女子，像我娘这样受苦。”

　　小丫头闻言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像我爹跟我娘一样，两个人刚刚好。”人的精力不是有限的么，一心一意才对。

　　沈暄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怔了下，突兀道：“你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我，我可不是说给你听的！”他咬了下唇，双颊晕红，说恼就恼了，“我既然只娶一个人，那这人一定要是天下最好的，长得难看的我才不要！”

　　“哦……”

　　他怒气冲冲道：“你哦什么啊！”

　　“……”她不知道说什么啊，他把自己娶妻的标准告诉她也没用，她又不是媒婆。

　　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她决定说一句很安全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孰料这句话也不安全，沈暄闻言更怒，眼中快要喷出火了：“你什么还没教就要睡觉？”他一招都没学会呢！

　　“……”

　　轿子在王府前停下，一身蓝紫色朝服的男子掀帘走出，他神色瞧来有些疲惫，将手中未看完的案卷丢给随从。

　　这几日事情太多，夜间都宿在兵部，软榻上窝一两个时辰了事，今天总算快处理完，能回来歇一歇。

　　看了一路的案卷，脖子酸疼，眼睛也有点花，跟在身后的随从问道：“王爷是去书房，还是先去前厅用膳？”

　　“问下王妃在哪边，摆到那处用膳吧。”

　　“是。”

　　随从应了一声，刚打算去问，远远见一人走来，老头儿步履轻快，精神矍铄，正是王府的管家白征。

　　见到宗晟的一瞬，白管家面上的神色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见过王爷！”老天开眼啊，救星终于到了！“小世子不肯吃饭，王爷过去看看吧。”被这小祖宗闹了两天，王府上下是鸡犬不宁，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顺他意更是万万不得，王爷再不回来，他就要撑不住去兵部请人了。

　　宗晟皱眉道：“他又胡闹什么？”

　　“小世子闹着要出门，但王爷之前吩咐过这段时间不许小世子出门，我们哪敢不听？”

　　“胡闹！”真是反了他了，“王妃呢？就随他这般闹？”

　　“王妃……王妃昨儿个离了府，说是回柳州探亲去了……”王妃这举止实在突然，毫无征兆，只他们当下人的，总不好多问，只能腹诽：就算要走，也把小祖宗一起带走啊！

　　宗晟震惊道：“婉婉回柳州了？”为何都未跟他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