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30、中毒

　　用午膳的时候，叶夜见对面人左手拿个铜镜，边吃饭边不停地照，时不时还抿嘴挑眉一下。

　　“小世子你做什么呀？”

　　沈毓咽下喉头的饭，下巴摆正，收敛了一下眼神，唇畔缓缓牵起一抹笑，满怀期待地问：“像不像宗王妃？”

　　她认真端详了一刻，诚实道：“不像。”舅母看上去像是观音菩萨，他看上去像是……想要极力隐藏，但其实脸上就写着奸诈两个字的笑面虎。

　　少年闻言气馁了下，很快又振作起来，再接再厉地练习。

　　“我觉得宗王妃好厉害，她就算不说话，往那儿一坐，就能让人心里发毛。”头次对气场二字有了切身感受，很想要学习一下。

　　“是么？”他说的跟她见的，是不是一个人啊？她怎么从来没觉得舅母可怕过，明明很和蔼可亲呀。

　　她的心思也不在舅母身上，想过就算了，有件事，倒是一直踌躇该怎么开口，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叉着碗里的饭，好一时道：“我，我想教二少爷武功。”沈暄生辰她送一柄剑，并不仅是给他观赏用的，实则是代表她愿意替他实现心愿，只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跟二少爷闹僵了。

　　沈毓闻言惊讶道：“暄弟想习武？”

　　“恩，”她点头，叮嘱道，“不能告诉王爷啊，二少爷说王爷不喜欢别人习武，知道了会生气的。”

　　父王不喜欢别人习武？他想起来五岁的时候父王曾请过师父教他功夫，第一天扎马步，他就面色发黑呼吸急促，休息后会恢复，过后再练一样，教武功的师父说他这样子不适合习武，父王当时看上去还挺失望。

　　父王不是不喜欢别人习武，父王只是不喜欢在他不能习武的情况下，暄弟习武。

　　看沈毓半晌没说话，叶夜以为他生气了，心中忐忑不安，她这个贴身侍卫太不尽责了，每天只有下午半天醒着，现下连这时间都要拿来教二少爷，确实太过分了。

　　“那我不去啦。”

　　沈毓回过神，讶道：“为什么不去？”

　　她小心翼翼道：“你没生气？”

　　少年笑了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小叶，我永远不会生你气的。再说你能教暄弟武功，我很替暄弟高兴呢。”

　　“可我是小世子的贴身侍卫……”

　　他煞有其事道：“贴身侍卫要武功好，才能保护我。练武不是要不断与人切磋，才能进步吗？你教会了暄弟，日后就有人与你切磋了，对于你当侍卫是事半功倍的努力呀。”

　　乍一听有道理，再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说辞……就算她笨，也觉得很牵强啊：“小世子，你是故意说来安慰我的吧？”

　　“我安慰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

　　“……”

　　稍后等叶夜到了含玉阁，在院外正好遇到刚从里头出来的云瑾。

　　“云小姐！”

　　云瑾先前也见叶夜过来找沈暄，于是好心提醒道：“你也来找暄哥哥吗？他不在。”

　　啊？二少爷不在呀？

　　小丫头遗憾地调头，回到瀚竹轩一会儿，有下人来书房通报：“小世子，有位裴大夫求见，说是与您约好的。

　　沈毓忙与先生说过，从书房出来：“快请。”

　　少时，一名男子随领路的仆人进来，小丫头高兴上前：“裴叔叔！”

　　裴映风笑着捏了捏她脸蛋：“在王府有没有乖乖的？”

　　她揉揉嘴巴，撅着嘴，裴叔叔每次说话都像在哄小孩。

　　“裴叔叔，这是小世子！”她拉着裴映风的手，给二人做介绍，简单描述一下，“王妃生病了，我跟小世子想请裴叔叔给王妃看病。”

　　待见过淮阳王妃，把过脉，裴映风道：“烦请王妃请几位姑娘出去。”

　　宁氏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毓儿，你跟叶姑娘也出去。”

　　沈毓心中不愿，又不好反对，正焦急，裴映风适时道：“王妃的顾虑在下明白，但过度的保护是否利于世子成长？”

　　半晌，宁氏轻道：“先生说得对。”

　　沈毓听他二人对话，感觉十分不对，等到丫鬟都依言退出去，忙问道：“裴叔叔，是不是母妃……”他听裴映风言下之意，难道是母妃已经没救了？

　　“世子莫担心，王妃没大碍，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私下问清楚王妃。”

　　宁氏原也以为他将人遣散，是有不好的消息要宣布，如今听着又非如此。

　　“王妃是不是曾中过毒？”

　　宁氏闻言一愣，须臾道：“先生看出我中过毒？”

　　“若是我没有诊断错，王妃体内有一种长年累积的慢性毒素。”

　　沈毓震惊看着宁氏，宁氏面色有种不自然的苍白，神情漂移不定，似是陷入了一种深层的思索，过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我是否中过毒，只是当年，确实曾发生过一件怪异的事。”关于这件事的任何猜测她从未告诉过别人，包括王爷。

　　她说到这处停顿住，裴映风了然道：“在下只关心病人能否痊愈，不管王妃说过什么，走出这道门我便不会记得。”

　　宁氏缓缓点下头，咳嗽了几声，道：“我信得过先生。”有的人，哪怕第一次见面，就能给人足以信赖的感觉，“我的身体原本并不差，只是大约在五六年前，毓儿五岁左右，忽然越来越差，那段时间也找过很多大夫看过，皆查不出病因，我心中觉得十分不正常，后来我将院中服侍的丫鬟与厨房众人尽数换掉，虽然自此身体并未好转，还是卧床不起，但所幸没有再恶化了。”

　　沈毓惊道：“是有人下毒要害母妃？”

　　宁氏道：“这也仅是我的猜测，换人不过最后一计，纵然奏效，我却不知是否巧合。不过如今听裴先生所说……”当年有人毒害她，应当确有其事了。

　　裴映风点头道：“这毒素确是有段时间了，虽则当初的剂量并未到致命的程度，但长期以来对心脉的蚕食不容小觑，倘若不早些祛除，王妃的五脏六腑都会快于常人衰败，哪一日突然恶化，很难预料。”

　　沈毓急道：“请您救救我母妃！”

　　“急性的毒药讲求对应的解法，我手中有解毒丸可解百种毒物，或可以一试，但慢性之毒对此并不适用，通常的方法是推宫放血，可王妃这毒棘手在时日太久，已经沁入五脏六腑，并非简单从血液中祛除就成。”瞧对面站着的少年闻言快落泪的样子，裴映风柔声道，“世子不必担心，这毒我虽然解不了，但裴某可以引荐王妃去一个地方，有九成的把握能解王妃身上的毒。”

　　“什么地方？”

　　“以用毒和暗器闻名天下的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浩烟门。裴某虽出生浩烟门，但自小只对行医救人感兴趣，于毒物的了解不及当下门主，我大哥的十分之一。最重要的是，浩烟门中有百年毒池，经年累月以各种毒物与药物调配而成，运用得当的话，莫说解毒，便算要将一个人练就百毒不侵之身，亦非难事。”

　　沈毓喜出望外：“母妃，那我们同父王说一声，即刻启程前往浩烟门！”

　　与他听闻之后欣喜若狂不同，宁氏神色一直波澜不兴，开口却是将他希望击得粉碎：“多谢先生好意，但我不会离开王府。”

　　“母妃！”

　　她神色温和，口吻却异常坚定：“不必多说。就算是死，母妃也要死在这淮阳王府。”只要她在王府，王爷时不时来看她，夫妻的情分就还能维系，此时离开王府，归期不定，不管当年是谁要害她，一旦她离开，不是正让对方称心如意？她在淮阳王妃的位置上多坐一天，毓儿这世子的位置就稳一天，哪怕有日死了，只要还是以淮阳王妃的身份死，王爷也必会保住毓儿。何况，若是她走，要带毓儿走固然不成，但不带毓儿走，留他一个人下来，让她这个当娘的如何放心？

　　她活了这许多年，早就不在乎生死了，只盼她的孩子可以称心如意。

　　“先生说解不了我的毒，但还请先生开药，能解多少是多少，便算多活一天也好。”

　　从王府主楼出来，沈毓哀求道：“裴叔叔，我请您救救我母妃！难道没有法子，可以在王府里救母妃吗？”

　　“看得出来，王妃最疼爱的人是世子，如今能救王妃的，恐怕也只有世子了。”

　　“您是让我去说服母妃吗？”真的有用吗？母妃的固执他并非没有领教过，“可是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温文俊雅的男人笑了笑，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我并非让世子去说服王妃，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循规蹈矩能做到的。”

　　他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少年似懂非懂，一旁的少女急道：“裴叔叔有什么法子，倒是说清楚啊！”

　　裴映风摇头道：“有的法子就算我说了，世子也未必做得到，做得好。务必世子自己有这个觉悟才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去说服别人呢？我先回去帮王妃配药，世子何时想到好法子，随时叫夜儿到医馆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