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恰如春草》暮色渐蓝

5、章五

　　“怎么，想起来了？”墨尘音见赭杉军面上神色几度变换，便笑盈盈开口。
　　“吾从未忘记。”赭杉军叹了口气应声，“吾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墨尘音见他这么说，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赭杉军，吾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逃避问题的习惯。”
　　“吾只是……”赭杉军又叹了口气，“尘音，你不要生气，吾……吾回来在与你说。”
　　墨尘音抽了抽嘴角，“好吧，吾不勉强你，吾就等你来与吾说。”
　　赭杉军，你这算是在害羞么？
　　虽然心里满是无奈，墨尘音还是由着他去了，赭杉军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见红色的身影渐远，墨尘音叹了口气，转身顺着山路往上回寮舍去。沿途上青松翠柏相映成趣，鸟雀争鸣，凤蝶纷飞，一派风和日丽，一路行来，方才那点郁闷心思也散去，他又是一脸愉悦。
　　正自怡然自得，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咦？是小翠。”
　　对面那人一身深绿道袍，两手抱着一叠纸，最上方压着他那把道扇，正匆匆自上而下走来。
　　翠山行急匆匆往下走，看到墨尘音迎面走来，眼睛就是一亮，“哎呀，尘音来的正好，帮吾一个忙。”
　　“恩？”
　　“你看到师兄没？”
　　“苍？”墨尘音被问得一愣，“吾方才自印剑台而来，没见到他。你找他有事？”
　　“你也为见到？真是……这个时候师兄跑去哪里了。”翠山行给了一个快被气死的表情，“万教论道明日就要开始了，吾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没空去找他啊。”
　　“呃，”见翠山行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墨尘音也只能安抚的拍拍肩，“说吧，你找他什么事情，吾帮你去看看。”
　　“真是太好了！”翠山行一脸感激的将手上一摞纸交到墨尘音手上，“这是云染方才送来各地的急件，需要师兄批复，你如果见到他，就让他赶快处理了。”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你实在是帮了吾大忙了。”
　　“好的，你快去忙你的吧。”墨尘音目送翠山行匆匆离去，垫了垫手中那一摞看起来不算少的文件，挑了挑眉，“为什么吾总觉得……苍就是不想看到这些才躲的呢，可怜的小翠。”
　　摇头叹气之后，墨尘音也只能认命的开始找人，可是走了两步他才想起来，虽说他自小在此长大，但如今玄宗大变，他自己尚且认不得路，要上哪里去找人？
　　被小小问题难道从来都不是墨尘音的作风，他先是循着原本的路上去，顺手拦住了见到的第一个人。
　　“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苍……宗主在哪里去了吗？”
　　那年轻弟子被问得一愣，“我……不知道，方才我见翠山行长老往下而去，应该知道吧。”
　　墨尘音叹气，“吾方才已经问过长老了，长老说他亦未曾见到，你可知道宗主这个时候大概会去何处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摇头，“我是被喊来帮忙的，对于宗主的行踪不甚了解，不过方才听几位师兄说，宗主今天一直和金鎏影紫荆衣二位长老一处，我方才见到紫荆衣长老的随侍弟子，你可以去问问他，就在上面寮舍。”
　　“好的，多谢。”
　　“不谢。”
　　与年轻弟子道别，墨尘音继续拾级而上，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一个道子，看年龄依旧是年轻，眼神气度却已非少年，最重要的是他，他腰间挂着的一盘紫晶石片，分外眼熟。
　　那一群人似乎在分拣什么东西，见墨尘音过来，其中一人抬眼示意。
　　“打扰了，请问阁下可知道紫荆衣长老在何处？”问这个人，找紫荆衣比苍容易。
　　“这位是？”那人迟疑了一下，大约是觉得他看起来年岁沉稳些，便这么称呼。
　　“吾受翠山行长老之托，要寻宗主，方才询问得知，宗主与紫荆衣长老在一处。”墨尘音指了指手上的一叠纸，“不知可否告知吾。”
　　“原来如此，紫荆衣长老在后山青锋崖，你去往那边时需要小心，此处是最后一处封印点，又在玄宗外围，最好是出声请长老送你上去。”他又出声仔细叮嘱，颇为小心。
　　墨尘音一时有些觉得有趣，紫荆衣那个性格，竟然会允许这么个仔细小心的人跟在身边，算是受金鎏影影响了吗？
　　“多谢，吾先去了。”
　　“恩，请。”
　　后山青锋崖，位子……有点偏啊。
　　墨尘音思索着方才赭杉军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不由得有些犹豫，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要被念死了？不过……只是去送个东西……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可是他似乎忘了有个词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

　　青锋崖因其岩壁参差错落如无数青锋插入石壁而名，墨尘音沿着玄宗开凿出来的台阶上行，才走了一半，便远远见到悬崖上立着三个人。
　　“呼……总算找到了。”虽说还看不清楚脸，但是这三人各自特征醒目，在整个玄宗要分辨也是容易得很。
　　叹了口气，墨尘音继续往上走，转眼便已至顶端。
　　“苍。”
　　崖上几人早便察觉动静，此时已经转过身来看向他，而苍，目光直接落在墨尘音手上那一叠纸上，脸色微妙的变动了一下。
　　“苍……别想跑了。”墨尘音耸了耸肩，“吾见到小翠的时候，他都快急得抽过去了，你还给他添乱。”
　　“咳。”苍掩面咳了一声，“你来便是为了这个。”
　　“恩，不然吾才不会来这里，让赭杉看到又要好好念吾一通。”墨尘音叹了口气，对赭杉军这一点佩服不已，“东西吾送来给你了，处理好了自己带给小翠，吾先回去了。”
　　“墨小四，等吾和你一起走。”一直没开口的紫荆衣插话，“这里没吾什么事儿了，交给他俩就可以了，吾和你一起回去。”
　　“咦？荆衣？”
　　“走啦。”紫荆衣一把拉过墨尘音的手，“吾们走了，你们俩慢慢折腾去。”
　　“哎……荆衣啊。”金鎏影在后面苦了一张脸，“这不是该你和苍负责的，怎么……”
　　“不是你自己要来的么？吾自然退位让贤了。”紫荆衣挥了挥扇子，“让你做你就做，总是废话特别多。”
　　墨尘音才来得及摆出一个笑的表情，就被紫荆衣拖着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了个保重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被留在山崖上那两人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两个人沿着山路往下走，紫荆衣不知道想什么，走了一半就找了个借口先跑了，扔下墨尘音一个人哭笑不得继续往前，然后，所谓的坏的灵就来了。
　　山风凛冽，虽不至于令他觉得寒冷，却也令人升起几分寒意，墨尘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陡然觉得一道剑光自身侧而来。墨尘音身体向边上偏了偏，换了个角度，剑光擦身而过，在身后炸出一声巨响，带他回头，只剩参与红色剑芒散落。
　　“呃……赭杉。”
　　“尘音。”赭杉军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一贯严肃的脸色，倒是令墨尘音一时间不敢乱说话。
　　见墨尘音不回答，赭杉军却是叹了口气，“吾没有怪你的意思，翠山行已经告诉吾，是他拜托你了。”
　　“呃，这样……”墨尘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吾见你面色严肃，还当吾又惹你生气了。”
　　“尘音，吾几时真的和你生气过？”赭杉军走到他身边，“吾也只是担心你不爱惜自己身体。”
　　“吾也不是有意的……”墨尘音这话说的有点没有底气，“哎呀，赭杉，不要念吾了，吾知道的，是说，方才是什么让你出手？”
　　“此处封印尚有缺漏，有邪诡妖气趁虚而入，虽无大影响，仍需小心。”赭杉军解释道，“吾先送你回去。”
　　“恩，怎么你忙完了？”
　　“呃……恩。”这个回应迟疑了一会儿，赭杉军默默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墨尘音，把要出口的话又吞了进去。
　　“赭杉军。”
　　“恩。”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墨尘音一把拉住飘到眼前的紫霞之涛的飘带，走在前面的人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他。
　　“尘音……吾……”赭杉军思虑再三才开口，“你那句话……你明白……”
　　“吾如果不明白，就不会说了。”墨尘音叹气，“吾一直觉得吾们如今这样也算是顺理成章，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尘音……”
　　“赭杉军，吾只要你的真心话。”墨尘音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到了你吾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又不是只有吾们是这样。”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吾就不信你都不知道。”
　　“咳，尘音，吾不是忧虑这个。”
　　“那你是担心什么？担心吾一时冲动？觉得吾说话的时候脑子不清楚了？”墨尘音扯出一个笑脸来，“你当吾是几岁的小孩子？做事只凭冲动不过大脑的是不是。吾那个时候……早就考虑很久了，一直担心你的反应才没说，当时……”说道这里墨尘音也有点脸红，“吾还担心自己一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着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不然才不会挑那个时候说呢。”
　　“吾明白。”赭杉军点头。
　　“你明白？你才不明白，担心一对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明白什么？”墨尘音犹自不满，“你根本……”
　　不满的揪住飘带的手被握住，“尘音，吾明白的。”
　　“你……”墨尘音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微微低了头，在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吾们回去吧。”
　　“恩。”墨尘音方才一句句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没了，乖乖点头跟着走，也没有注意到赭杉军瞥向身后山路转弯处的眼神。
　　待得两人身影消失，才从那边转出一个人来。
　　紫荆衣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啧，赭杉军的警惕性还真是高，好戏没得看，回去找金鎏影好了。”
　　而墨尘音，一路被拉着走到寮舍门口了才想起来要开口，“赭杉你……到底什么意思。”
　　“吾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赭杉军此时却是笑起来，“尘音，吾许你余生，此后岁岁年年，与君同在。”
　　墨尘音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笑容，垂了眼帘面颊微红，“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不是有句话，叫做近墨者黑吗？”
　　“赭杉军……百年不见你跟紫荆衣学坏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