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54、第 54 章

　　那个身影倒在了我怀里的时候，碧眉也顺势飞了过来，一把剑死死插进六爷的胸膛。“咯咯咯！”六爷的笑依旧，而胸膛的那把剑却刺穿，带出了好一阵血涌。
　　那个人，是谁？
　　我只觉得脑子热烘烘，连六爷反手朝碧眉扬起残刀，亦未注意。只双手径直抱住了我怀里的人，使了力气腾开一只手，慢慢的，掀起黑发。
　　惨白的脸色，还有唇角的血迹。
　　双手颤抖，颤抖得不能止息，好像是我生平最大最厉害的一次亏心事。
　　抬起手，熟悉的鲜红，亦如山石上绽开的花，逼目而妖艳。我摸着他的后背，那个残刀刺伤的地方，鲜红还在继续。
　　但我却并非为此而颤抖。
　　他扑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让我心颤的不是那一刀，而是那人扑进来时带得……一股味道。那股味道正是我愁肠百结意欲深埋心底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吓得傻了，竟然想起……想起……一个人！
　　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淌，径直滴落在我怀里的人身上。
　　这股味道，竟然……
　　愤或者怒、焦也灼、心痛、苦楚、恨、寒冷齐齐向我袭来，让我的泪水直直滴落在那人身上。碧眉杀了六爷后见状，先是为澹台耀川的伤口一惊，继而莫不痛苦的摇头：“小姐，你知道澹台将军的伤因何何来！”
　　她的话带着明显的质问。
　　伤？外面的还是里面的？他不是，不是，一定不是！我摇着头一把推开澹台耀川，推到碧眉怀里然后往后跑去。
　　脚下却踩到沙石一滚，“扑通”跪倒在地。
　　碧眉抱着澹台耀川，大声怒骂一般咬着牙齿：“你可知道，喂你马钱子药的是谁？你又知不知道，将军的伤口发炎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亦不想听。
　　挣扎着爬起来，跌倒又爬起来，朝前跑出去。耳边却还传来碧眉怒骂：“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将军不会从边关赶回，也不会喂了你药又连日赶回边关，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的伤口也不会发炎，更不会伤到筋脉！”
　　“今天也是，如果不是你自不量力，将军更不会拖着发烧的身体跑来救你！”

　　我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跑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漆黑见不到我自己亦见不到别人的地方。
　　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碧眉的话声声灌入我的耳朵，更沉到了心底的地方。马钱子？我死死抓着地面的杂草，哭得声音哽咽，哭得根本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往日心性高傲不可一世的自己。
　　那个在我昏迷时抱我在怀，亲手喂我药的人被我误以为是江雪寒，却……不想竟然……是他！怪不得那人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那是一路飞驰回阴山的汗水。怪不得我觉得那个人似曾相识，却原来忘记了胡月楼发烧也是由他送我回的敬阳。
　　澹台耀川，你这么做究竟要干什么？
　　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指甲抠进砂土中，五指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放声大哭的我，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究竟处在怎样的环境中？
　　圈套？陷阱！还是…….其他？
　　垢衣垢面，长发披散，南方的面，眼神，身影，那双曾握过我的手，究竟意欲何为！
　　我站起身来，双手扯裂了砂土中的杂草，朝天际放声大喊：
　　“裘玉浚——裘玉浚——裘玉浚”
　　泪水让我不能呼吸，亦让浑身上下的痛苦席卷自己。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瞿风眠那面如死灰心更如死灰的心境。
　　我的裘玉浚从此一去不复返！
　　蜷缩在黑暗中，靠着山石依旧泪流满面。我抽噎着，只依靠着冰冷的山石抱着自己，陷入一生最不能无视的痛苦。
　　“枕上梨花和泪闻，新啼痕间旧痕啼。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无一语，对芳樽，安排肠断到黄昏。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我傻呆呆的念着，忘却了时日。

　　“碧眉姑娘，将军的伤虽伤及了心脉，但将军功力深厚武功不凡。加上瞿门的丹药和内人的医术，应该没有大碍了。”瞿棠影和白鱼儿从厢房内走出，对焦急的碧眉说道。
　　碧眉抱拳：“碧眉替丞相府谢过二位。”
　　“不过，虽没有大碍，但还是要悉心护理几日。”白鱼儿低着眉头，柔声对碧眉又说：“我虽会诊治，但接下来还是要劳烦碧眉姑娘多多辛苦了。”
　　碧眉感觉摇头：“瞿夫人哪里的话，这是做奴婢应该的。”
　　白鱼儿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口口声声奴婢，但行为举止却全然无下人模样，甚至夫君几个人找到他们时，她还死死抱住将军不肯让自己诊治。那模样，那眉眼，完全不像伺候将军的人，却反而……想到这儿，白鱼儿赶紧打消了胡思乱想。问跟自己进入厢房的丈夫：“夫君，那个碧眉仿佛比微意小姐还……亲近将军呢！”
　　瞿棠影给了一个制止的神色，然后低声说道：“鱼儿知道什么！那个碧眉据说是澹台将军身边唯一的丫鬟。”
　　“唯一？”白鱼儿越发奇怪了。这“唯一”不会是那些富贵人家公子哥儿房中，名为丫鬟，实为侍妾的人吧？
　　看着夫人愁思的模样，瞿棠影抱住她说：“莫要乱想，这些事情少管！”
　　“但是……你没看见她那样子，对了！”白鱼儿忽然站起，说：“夫君，澹台将军身受重伤，为什么没看见顾小姐啊？”
　　瞿棠影看着夫人的样子，忍不住刮了她下鼻子，戏谑：“鱼儿，你是替顾小姐不值么？”
　　白鱼儿猛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那个碧眉姑娘不好惹！”
　　一听这话，瞿棠影猛地笑了，越发抱紧怀中的妻子说：“依我看，那个顾小姐更不好惹！”正说着，忽然门外下人来报：“堂主，夫人，那个顾小姐来了！”
　　瞿棠影侧头对妻子说：“顾小姐来了？但愿不要闹事的好。”
　　白鱼儿直觉顾微意不是那个死死守着澹台耀川的碧眉姑娘的对手。不过听到夫君的话，她却皱眉了，忧心道：“怎么，你就以为女人只会闹事？”
　　瞿棠影看她严肃的模样，也直觉不好，连忙推着夫人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