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49、第 49 章

　　自那一次将疑问的苗头扯上了钱勖康后，他就再不肯随我去“青海长云暗雪山”了。况且前方也有战报来，说澹台耀川大破京夷，即将挥军回阴山县。待重整阴山后，便会带着我离开这个困了我很久很久的地方。
　　百无聊赖中开始折磨碧眉。
　　“碧眉啊，上次我大病的时候听见你哭了。”她正给我断了药来，听我一问说：“是啊，因为碧眉的大意，小姐才跑了出去。见小姐受了伤回来，碧眉很是难过！”
　　我接了药，皱着眉头喝下，后又问：“好像听你说什么谁要杀你？”
　　她一愣，手上的碗差点掉落在地，只苦着眉毛说：“小姐是…….身份尊贵的人…….自然有很多……人要杀……”忽然她“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小姐，小姐，我错了，不该乱说话，你千万不要跟将军说啊！”
　　我装作很生气：“什么啊，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要……”
　　她又一个哆嗦。
　　我立即笑着扶起她：“碧眉，不会跟别人说得。下次自己小心点，别让旁人听了去。”见她拼命点了点头，我才出了正题：“碧眉在丞相府多久了？”
　　“自小就在丞相府，本来是夫人房里的，后来被拨给了将军。”
　　原来是澹台耀川身边的人。
　　“碧眉一定很熟悉将军了？”我又开始来时曾对钱勖康问过的话。
　　不知道为何，碧眉倒是很爽快回答：“不能说熟悉，只是可以经常见到将军。因为，将军房里就我一个丫鬟。”
　　她语气颇为自豪，让我疑惑：“澹台将军就你一个丫鬟？”
　　碧眉乖巧笑着点了点头，对我说：“我去的时候也奇怪呐。连小公子的房里也有七八个，但将军为何才我一个？那将军以前的丫鬟呢？”
　　她比我还会想：“后来我才知道，将军以前的丫鬟因嫁人出了府，所以才调我过去的。不过将军倒是跟司郎大人关系很好。小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找司郎大人。”
　　碧眉倒是半无心机的样子。
　　我笑：“那是自然。不过我想问问碧眉，将军平时可有什么……女子？”
　　想起“相好的”，忽然想到惜华的模样来，连忙换了字眼。
　　碧眉惊恐的摇晃着脑袋，脸霎时惨白。难不成把我当成凶悍忌妇？只见她拼命对我摆手：“没有，没有，碧眉敢确定没有！”
　　她故作镇静的肯定直直换来我心的冷笑，只轻轻说：“你就这么肯定？”
　　碧眉见我根本不信，顿时又扑通下跪哭诉：“小姐，碧眉只是…….丫鬟，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逼碧眉。”
　　我咬牙：“那好吧。等你们将军回来，我就说你不肯好好服侍我，就在阴山打发了算。”
　　想不到我还可如此跋扈。碧眉哭得凄惨：“小姐，小姐，碧眉说，碧眉说！”
　　我心只叹息，却堆了温和的笑：“这样就对了嘛。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只听她止住了抽噎，慢慢说道：“这件事情碧眉是不小心知道的。那个时候，碧眉服侍将军已经有段时日。有次将军回来跟司郎大人谈话被不小心听见。”她看着我，强调了“不小心”，接着又说：“我听司郎大人好像打趣将军说，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然后就听见将军忽然震怒地骂了司郎大人，还说什么放肆之类的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难不成是他喜欢惜华，而惜华无意？摇了摇头，不会不会。那日撞见他二人时，分明看见惜华两眼情泪双双垂。不过他的表情倒是没看清，难不成是他根本无意惜华？
　　但为何又抱住惜华？
　　我还在疑惑不已的时候，碧眉又道：“后来，我端了茶水进去。只看见将军一脸铁青，好像很生气很不高兴的样子，而司郎大人只苦笑一般站在一旁。再说来，我就再没听说过其他的了。所以，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打断又要罗嗦的她，却忽然想到惜华暗杀澹台耀川的事情。忙一把拉住碧眉问：“将军被暗杀的那件事，你可知道？”
　　她不解，点头说：“知道一点，不过知道时将军已经受了伤，还留了很多血。”
　　“那你看见刺客没有？”我握紧了她的手，见她疼痛的表情慌忙放开，看她摇头回答：“府里听到没对的声音，赶到将军房里的时候，将军已经受伤了。但大家都没看见刺客。”
　　没看见刺客？
　　既然没看见刺客，为什么说是我顾氏的惜华暗杀的？
　　心又烦乱起来，好一阵头昏袭来。碧眉感觉扶住我，给我扇着扇子。我低头说：“碧眉，今天问你的事情对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她非常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惜华暗杀澹台耀川的事情本已是尘烟往事。哥哥顶了罪被罚面壁思佛，我亦被曹丞相送到阴山。本来可以任其挥发在时空的流转中。但却因我对碧眉追问的一席话，又掀起了心中烦闷。
　　思来想去，又想到了酒。
　　但自我上次中冰寒之毒被瞿风眠、龙吟子和师父的草药救回后，师父便严禁我喝酒。因为我的身体，不能再沾一滴酒。但今日我的心，亦如阴山的天气起伏不定，阵阵潮起潮涌。
　　我傻傻坐在“青海长云暗雪山”中，正在犹疑要不要叫一坛酒。
　　“世人说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师父张狂凌乱的醉酒歌再次卷起我的心潮，咬牙叫来小厮。他很快很快地又跑回来，手上多了一坛子酒。
　　酒醉，醉酒，究竟是人欲借酒而醉，还是不胜酒力被酒醉？此时的我忽然冷笑起来。眼前一幕一幕似飞走般滑过我的眼前。澹台耀川，曹丞相，我的哥哥，惜华，父母，还有阴山的昆山一伙人，江雪寒、陈春风，瞿风眠等等等等。
　　凡事入愁肠，愁肠亦百结，百结终难消，不如借酒浇。我曾以为自己再潇洒不过，再自由不过，却还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呵呵，何时这般让愁侵了心？
　　倒了杯酒，只见透明的液体缓缓落入杯中，不沾一丝凡世尘烟。饮了这酒，可否涤尽我心中的愁？可否忘记那些染了血的刀剑，和满身是血的陈春风？
　　举起酒杯，缓缓送到嘴边。
　　“裘掌柜，回来啦！”小厮高扬的声调让我的酒杯一颤。
　　裘掌柜？裘玉浚？
　　朝点头哈腰的小厮看去，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垢衣垢面长发男子说：“生意还好？没偷懒？”
　　“瞧您说的，哪儿敢啊！”小厮笑嘻嘻接过裘玉浚手上的东西。
　　我定睛看过去，竟然是几只鸡，几只鸭。
　　他也看见了我，缓缓像我走来。然后扫视我面前丝毫未动的菜，却开了封，倒了出来的酒，冷冷：“来喝酒？”
　　我点了点头“啊”了一声，忽然觉得气氛没对，连忙说：“还没喝，就被裘掌柜吓到了！”
　　裘玉浚坐在我面前，不语。
　　“你…….没被……瞿瀚海…….”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听他直直看着我，慢慢说：“你身上的霉味没了？”
　　我笑：“晒了几日太阳。”
　　“看来不用在我这儿住了。”裘玉浚忽然把我的酒坛拿起，连我那被酒也拿过去，一饮而尽。
　　“呃，那是我叫的酒。”我诧异他的行为却别他一个眸子摄住。
　　“给你抵了酒钱！”他淡淡道，说：“比我上次见你，好像瘦了？”
　　“想你煮的面想得紧。”我嘻嘻着把面前的空碗推过去，见他一个憎恶的表情连忙又收了回来，只小心翼翼问：“你收了债……去哪儿了？”
　　“买鸡，买鸭，还买了人。”他一手伸出，指着忙得上窜下跳的小厮。
　　“哦，既然裘兄有钱了，那我就天天来吃，别算银子了。”我看着他，越觉得眼神明亮如星，忽闪忽闪。他挡了我的一个眼神，低垂着头又饮了杯酒，掷地有声：“不行！”
　　“为什么？难不成裘兄还小气这些”我指指桌前的菜，想起什么又愁上眉梢：“放心，吃不了你多久。我……要回……敬阳了。”
　　他眸子里没我预想的任何内容，只站起给我一个背影：“不能喂你太饱。”
　　我哭笑不得，他竟还记得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