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11、第 11 章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师父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这么唱歌。他说世人总是伸长了脑袋往自己的局里面钻，越是铁了心越是钻不出。比如眼前这件事情，虽然偏离了我想走的路。但我如果越去想越会不开心，更会钻进去想怎么解脱。而我一旦想做一件事情，定会不去计较有任何后果。如此，可能会为顾氏惹下大祸。
　　想一想，顾氏一门包括姨母，连哥哥姐姐也顺应了联姻的命运，我又能奈何？
　　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我虽然顽劣跋扈，不过在外也是遵守礼教的。当然，是面对这种场合的时候。
　　我匍匐在冰凉的白玉地板上，轻声：“顾氏微意见过贤妃娘娘千岁。”
　　在我还没有抬头的时候，两旁来了一同衣冠的女子，在我面前放下一软垫。我暗自一笑，想不到这么快，姨母就享用到非凡的尊贵了。
　　姨母亲自扶起我，看了我的脸，好笑：“今日你怎如此听话？”
　　她指我的装容，我无奈，亦回一笑：“让妃娘娘见笑了。”
　　姨母抿嘴，唤我去御花园。就这一路，竟然有了一干众人随行，让我大为诧异“未央宫”的变化。在一碧水池边，待无关人等被打发下去的时候。姨母才拉了我的手，亲近的让我很不习惯。
　　虽然我知道这其中有怎样的缘由。
　　她身旁只留了两个侍女，也退了几丈外去。
　　难道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同我说？
　　果然，姨母丹唇未启已红了双眼，尤其一副戚戚然的模样叫我吃惊。不是说表哥即登大宝，姨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她不说，我自是不问。直等到她一阵愁绪下去，理清了思绪后，才对我说：“微意，你多大了？”
　　绕弯？
　　我老实回答：“姨母忘了，我今年正月才及笈。”
　　“哦！”她恍然叹道，又说：“微意果真大了。以前我回家时，你总是躲着我，都没叫我仔细看你的模样。如今，还是喜欢和哥哥弟弟们玩？”
　　她说得是我从小不喜女红，不喜跟姐妹们一处，而是时常跟哥哥弟弟们一起的事情。
　　我点头。
　　她伸了手，保养的极好的手指绾住我额前的发，叫我迷醉了她身上的香，而未听清楚她刚才的话。隔了一会儿忽然半晌才“呃”了一声。
　　姨母没有注意到我的失常，只是继续说：“微意大了，不能再腻哥哥了。毕竟以后要嫁人，要生孩子的。”
　　嫁人？生子？于我来说本是遥远的事情。因为我从来未想替一个男子整理衣衫，替我的儿子拭去饭粒的事情。虽然，我有一席仗剑同歌的梦。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娘娘，丞相大人那边让您和微意姑娘过去了。”
　　丞相大人？
　　我见姨母站了起来，朝那人轻点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来见姨母？我心底一片波澜不止却被姨母牵了手，由众人前呼后拥又往另一个地方去。
　　看来父亲、姨母和姐姐果真达成了他们的愿望。远远地，我看见了几个人影。一路上，我只低着头，没了在家时的顽劣。师父说过，对于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亦或是人，要多看多想而少语。
　　我听得姨母的声音：“贤妃见过丞相大人、少相大人。”
　　饶是宣帝的妃子，见了丞相也要先行礼。因为我们是顾氏一族，也因为曹丞相的威望和权利。
　　一个低沉甚至有些颤然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贤妃有礼了！”
　　声音低沉却如洪钟，掩映不住一股沉稳。对于习武的来说便是“中气十足”。
　　我亦上前，却未行大礼。
　　“顾氏微意拜见丞相大人。”只微微躬身，作揖。然后仍低了头，侧起耳朵。
　　听得他不紧不慢的应了声音，然后另一个比曹相声音年轻的声音琅琅：“子俭见过贤妃，见过......顾家妹妹。”
　　子俭，大南朝的少相曹子俭犹疑了一下，对我称呼的再正常不过。
　　姨母虽然高贵了身份，但在曹丞相面前却依然卑微。我低头见着曹丞相坐下许久，姨母才缓缓落座。我被侍女扶住，依例坐在姨母身旁。
　　而曹子俭似乎站着。
　　曹子俭，听到他的名字。我想起惜云的话：“他与少相一起被送入疆场，只待战胜归来便可加官进爵。”
　　可似乎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不是我被婚事动了心，而是好奇。对于这个即将指婚于我的男子，我抱了一丝好奇。

　　“这位姑娘就是顾文山的女儿？”只呼前朝亡臣我父其名的，只有曹丞相。
　　姨母点头，握了我的手腕，说：“正是。”
　　我被姨母握住手腕，她，竟然在发抖！
　　“抬起头来。”曹丞相的声音，威严不可直视。让我深感这话之中的命令、嘲意、还有一丝……一丝关切。
　　关切？如果我没猜错，曹丞相关切不是即将入曹氏家门的我，而是即将被联姻的妻弟。
　　我咬了牙，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耳旁是师父的话：处高而不骄，处变而不惊，处低亦不嗔。一招一式，方可变化多端，游刃有余。
　　我缓缓抬了头，眉目轻轻沾笑，示以真诚之意。
　　不过因我年岁关系，且顾氏一门甚少与朝中高位之人交道。我还是露了怯。
　　曹丞相看着我，我亦可借机观察他。
　　全容清癯，颧骨高立，刀锋一般的眉毛已是花白，却昂扬的傲出几笔，扫入同样花白的发际。这张脸上，看得见的沧桑却淡定，看得见的老迈却自如。
　　然而，看不见的是其双目，径直的看得我背心生寒。
　　他的眼神让忽然我想起顾惜华。
　　心底忽然暗笑，我怎能拿惜华与曹丞相比较。惜华的眼神虽凛冽但直露，而眼前“铁血三公”曹丞相的眼神平常，却叫人坐立不安。
　　因为，你会不安别人盯着你，露出一眼就将你看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