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我们未曾相爱过》Kayako

4、见面

　　我约敏见面，在二月十七日，我三十周岁生日那天。我没有告诉他那天是什么日子，而他，更没有问。
　　关于见面的地点，我和他讨论了很久。我从不过生日，自从一个人生活。生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生又如何，诞生在这个世上，还不是为了迎接，最后的死亡。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的生存是偶然的，死亡，却是必然的。谁说不是呢！我很随便，通常是他说一个地方，我就说随便，然后他又说，那个地方也不错啊，我回答，无所谓。这样一来二去，他恐怕有些生气，因为他说，为什么你就不能认真一点。
　　其实很多事对我来说，是无谓的。梦想这东西，早在来东京之前，就已经让我明白它的不堪一击。在现实面前，它撞得粉身碎骨。书上说，水瓶的男人知性，成熟，会认真地对待工作。我对此很怀疑。我向来没有对任何事认真，只是苛刻。对自己苛刻，也对生活。只不过，常常会弄不清，这样苛刻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显得无谓，放弃似的。
　　最后，我们定下，在涉谷站前的咖啡屋，Midnight，是个，供应蛋糕，点心，和下午茶的地方。

　　星期二下午，天气出奇地好。我向公司告假，漫无边际地走在大街上。
　　很久都没有放肆过了。风已经有些暖意，不急不徐。压抑了一个冬天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像被风吹到了不知名的远方。每个人，行色依旧匆匆，陌生，漠然。冷冰冰的人群，没有改变。只有天气，倔强地重复着，一年年的春夏秋冬。心酸的倔强。
　　站在Midnight门口的时候，是下午五点三十三分。约好在六点。我进店，亲切的欢迎光临，遮不去日渐的萧条。没有多少人。空旷，冷清，浅浅的大自然的音乐。适合孤独，悲伤的气氛。铺天盖地而来的，疲惫，伤痕累累，厌倦。店堂里弥漫着，奶油慕斯的香甜，烤面包的馨香，还有浓浓的咖啡味。甜与苦，缓缓交织，低低倾诉，轮回上演的故事。
　　我选择在窗口的位子上坐下。透过没有擦干净的，布满灰尘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心是寂寞的，空洞，无所事事。开始想象敏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心情倒是悠闲，没有兴奋或是期待，想象不出他的样子。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与我会面的，并不是一个未曾见面的朋友，或者说，更确切一点，是陌生人；而是一个熟稔几年的死党。
　　时钟敲响。有种怀旧的、古老的意味，随悠扬的钟声荡漾开来，勾起久远的，淡漠的回忆。敲最后一下的时候，门正好被推开。一个颀长纤瘦的身影冲了进来，引起一阵阵狂猛的丁零当啷。原本还算安静祥和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扰。于是大家的目光，无可避免地被他吸引过去。
　　一张干净却有种暧昧感觉的脸，小巧。眯缝的双眼，透出弯弯的笑意。高挺的鼻梁，还有暧昧的、充满肉感的嘴唇。一瞬间，我仿佛是看到了某种无辜而易受惊的小动物。心底涌上一丝笑意，我径直地盯着他，看到他因自己的冒失，不断向周围人致歉，好像，孩子一样。
　　他也看到我。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向我走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纯美的，浅笑。对不起，发生了些小意外。你等很久了吧？
　　我淡淡地答，没关系。这是一个在我看来，十分漂亮的男孩。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不需彼此过分虚伪的客套。奇怪的默契。相似的气息，让我们在第一眼时，就已相互熟悉。他的笑容过于灿烂，却反而掩盖不了，无穷的疲惫。诱人的美貌，也难以遮蔽，长久的乏累，憔悴。我难以想象他的生活，却愈发觉得，他是生活在黑暗中，挣扎的花朵。毁灭，重生，再毁灭……周而复始的，循环。孩童的腼腆，却如何过得放纵。痛苦的边缘，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