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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八)
      太和殿,又称金銮殿,康熙早朝议政的地方。
      我站在龙椅旁,听着殿下文武百官逐一上奏,那些“之、呼、者、也”扰得人心烦意乱,暗暗搓了搓手,冷汗已经浸了出来。
      昨晚李公公突然派人过来,说他身体抱恙无法于竖日随万岁爷早朝,请我代为其劳。平时随康熙听政的太监除了总管李公公,还有一名首令太监,如果李福远真的去不了,也绝对轮不到我这六品卸前小太监随帝同去金銮殿。可是,该来的依然会来,我既然开了头就必须有勇气承担后果。
      他们仍在积极的讨论国事,我却如置身事外,坠入了紊乱的思绪里,无奈的等待已不再是一种煎熬。
      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大殿终于安静下来,康熙向殿下扫了一眼,淡淡开口:“朕无意之中得到了一样东西,却始终参不透其中奥妙,今日拿到朝上与各位卿家一同研究。”
      他说完将一张薄纸放在台案上,我低着头走过去,心里出奇的平静,拿起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薄纸交到一位大臣手中。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曾想过无数种处理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拿到早朝之上,我这傻瓜,原来那么的高估了自己!
      那位大臣刚接过,其他人就好奇的围了过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我转过身直视着他,触及的却是一双寒如薄冰的眼眸,如果之前仍抱有一丝希望,此刻也已经找不到发生奇迹的理由。
      我凄然一笑,却倔强的不让自己流出半滴泪水,深深呼入一口气,收回视线回到原处。
      过了许久,那些大臣们摇着头慢慢散开。
      “各位卿家有何发现?”他问了一声,却没有任何人上前回答。
      我冷笑的看着这一切。
      “据朕所知这是西洋文字,南怀仁,难道连你也看不明白吗?”他皱着眉看向一名外国人。
      我一直以为那是《鹿鼎记》里提到的汤若望,原来是南怀仁,可就算他学过英文,也绝对看不懂我写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满是疑惑的说:“回皇上,这确实是西方的英国字母,微臣对英国文化也略懂一二,可是这些字母拼凑出来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单词。”
      康熙依然面无表情的缓缓移动视线,沉咛了半晌突然说:“不知额驸有何见解?”
      “回皇上,恕微臣愚昧,实在看不出其中奥妙。”一名约四十左右,面容白净的人倾身向前,原来他就是吴应熊。
      “或者,这是一种暗号呢?”康熙又问,只是这看似无意的口气却让吴应熊整个人一震。
      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注定了失败,也好,他的反应恰恰肯定了康熙对我的怀疑。我嘲讽的闭上眼,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赌气还是自暴自弃。
      吴应熊呆望着康熙,两秒钟后才恍然回过神,声音却不自学的提高了几度:“皇上英明,微臣也认为这是一种暗号,写下这暗号之人必然学过西洋文字,只可惜微臣从未接触过此类人士,实在看不出这暗号的意思。”
      我不禁轻嗤,这人不但会拍马屁,连摆脱责任也很拿手,果然是一代“奸人”。
      始终含着浅笑的康熙渐渐凝起眼:“难道我大清百官就没有一人能悟出其中意思?”
      许多大臣闻言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大殿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却依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退朝罢。”康熙说完拂袖而起,大步走了出去。
      我收回纸条,呆愣了片刻慢慢跟上去。
      回到乾清宫已经快两个小时,康熙仍在批阅奏章,不但从未望我一眼,甚至连纸条的事情也似乎忘了,只字不提。
      就算他对我的感觉只是一时兴起,抑或根本在无聊消遣、愚弄我而已,可是面对一名来历不明的可疑之人他怎么可以依然无动于衷?难道这位天子竟自信到与“乱党逆贼”单独相处时也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我不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更受不了这种胡乱的猜疑和令人窒息的等待!
      “你不怕我杀了你?”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我几乎不敢确定这是自己在说话。
      “如果你真的有意加害于朕,机会实在太多,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他平淡的回答,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事情。
      “虽然让你发现了那张纸条,可是今天你在朝上让每一个人都看过,也许消息已经传到对方耳里。”
      “你想逼朕处置你?”那么不在乎的口气却狠狠刺痛了我,我不是逼他,而是在逼着自己。
      或许他暴跳如雷的怒叱我,或许他歇斯底里的审问我,或许他痛心疾道的下令杀了我,不论是什么,都比这样不温不冷不在意的让我好受一些。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体内的每一分力量都被抽光了,无助的任泪水掉落下地。
      “既然你发现了那两名护卫,执意写下那些东西试探朕,朕又怎么忍心不带你上朝亲自看着这场戏如何演下去?”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那似笑非笑的亮眸闪动着揶揄,我咀嚼他话里的意思猛然一怔,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知道我是故意的?”
      “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因为史安二护已经向朕禀明你发现了他们,直到今日在朝上你难过失望的看向朕时,朕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你太过顽劣倔强,若是朕不掩饰心痛,你日后只怕更加放肆。”他抬手细细摩挲着我的脸。
      “可是当你提到暗号时吴应熊那一震……”我避开他的手好奇追问。
      他闻言开心大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才解释:“尚若那真是你与他联系的暗号,在甫看之时吴应熊就已经沉不住气,断不会等到朕问及之后才恐慌不安,朕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想配合你演好这场戏而已。”
      “你……好过分!”我又气又恨,可最多的还是欣喜,至少,他没有一味的怀疑我。
      “朕如此宠爱于你,甚至不惜愚弄群众隧你心愿,又何来过分可言?”他无辜的嘻嘻一笑,又道:“如今戏已演完,你是否该对朕袒诚相告了?”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是从地狱来的人?告诉你我是从月亮上来的人?还是告诉你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人?”我吸了吸鼻子装傻,没好气的摆出几个问题。
      “朕要听的是实话。”他捏住我的下颚,逼视着我闪烁的目光。
      有人说过,一个谎话需要十个谎话去圆它,可是被揭穿了的谎话又该如何修饰?我动了动唇,几乎不顾一切的冲口而出,可他眸中慑人的王者之气愈积愈盛,汹涌的心蓦然平静,我渐渐垂下眼,低声说:“皇上,如果您真的对我存有一丝情意,请别再追问下去,我保证对您绝对无异心,只希望静静的陪在你身边,一直到死、或者消失。”
      “你!”他瞪着眼,阴鸷的表情怒意骤升,下一刻突然背过身不再面对我,言辞激动:“朕一次次给你机会,一次次为你寻找借口,你却恣意挥霍朕对你的容忍与信任!一名自小在山里长大甚少与人接触的女子,从何学会一身功夫,又如何写出连南怀仁也看不懂的西洋字母,甚至冲口而出恪纯长公主十年前的封号?你让朕如何信你?你怎样证明自己的‘绝无异心’!”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痛一下,好不容易愈合的关系又一次被捅破,我再也受不了这种噬心的折磨:“让我出宫,否则,杀了我!”
      康熙愕然转身,受伤的眼中含着难以置信:“你宁愿离开朕甚至是死也不肯说出来历?”
      我毫无考虑的点头颔首,不论离开或死掉,康熙的心里依然有我,而一旦说出真相,他的注意力就会立即被转移,这也许就是女人无法解释的执着,宁愿用生命换取在爱里的记忆。
      “你混淆了朕的判断、甚至令朕丧失了选择的权力,朕已经拿你毫无办法。”他气极反笑,眼中的薄怒渐渐被狂戾取代,轻叹一声,居然妥协:“若非如此,朕又何以被你如此吸引。”
      猛地倒抽一口气,这番话,让我的心溢满了欣喜与感激,这样一位必须事事谨慎、时刻保持高度警觉的一国之君却能为了我而放弃怀疑,怎么不让人心动呢?
      “皇上……”我狠狠撞入他怀中,贪婪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用力收紧手臂,直到我呼吸不了的低呤一声,才稍稍松开,含笑的话中充满自嘲:“希望朕不会成为被万民唾骂的祸国昏君。”
      “难道我对你的威胁真有那么大?”我有些自豪的从他胸前抬起脸。
      他故意蹙起双眉摇头叹气,然后十分配合的回答:“更有甚之。”
      “那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会是一位被后世所敬仰崇拜的明君。”
      “你肯定?”
      “嗯。”我用力点点头。
      他好以整暇的望着我,捉狭道:“不论你来自地狱、月亮或未来,可惜你泄露天机、触犯天条,现在就罚你一心一意待在到朕的身边,不得再有异议。”
      “小夏子遵命!”我推开他,笑兮兮的抱拳接令。
      “你果然比那些矜持守礼的女子有趣得多,朕似乎找到了一个活宝。”
      这话没让我感到高兴,心里反而一阵惆怅:“皇上,您现在是对我好奇才待我有别于他人,可新鲜感一过,我的结果会不会比被打入冷宫更悲惨?”
      “难道在你眼里,朕是喜新厌旧之人?”他故作不悦的说。
      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份仍然只是一名小太监?我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沉默了一会儿,心有余悸的说:“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朕怎么舍得杀你,除了那次……”
      他说到一半突然止住话,我疑惑的问:“哪次?”
      没想到他竟露出一丝尴尬,随即顾左右而言他:“你在纸上写下的那些西洋字母到底是何意思?”
      “皇——上!”我半眯起眼威胁。
      “既然已经过去,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呢?”他大皱其眉,讨好的环着我,与那威严正经的帝王形象实在相差太远。
      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提到了空前的高度,心念一转,立即堆起媚笑撒娇,忍着满身鸡皮黏腻的说:“那可是我死里逃生啊,您就告诉小夏子嘛,也好让我日后不会再犯呐。”
      估计他被我恶心得受不了了,犹豫许久才不情不愿的道出经过:“那日朕半夜突然醒来,短聊之下对你颇有欣赏,本来平平无奇,可却在你为朕更衣之时,突然有一种……想亲近你的冲动,朕以为那只是一时错觉。谁知第二日与你摔跤之后,那种感觉又突然涌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朕当时又惊又愤,唯恐被这有悖常理的欲念所困扰,成为被万民所耻的荒淫庸君,隧产生了将你处死了断歹念的想法,当朕仍在犹豫之际,却无意之中撞见你在浴德堂里沐浴一幕,也因此消除了顾忌。”
      我听了之后目瞪口呆的指着自己,有些回不过神的说:“那时候如果真的就这样被处死,我还真是死得冤枉啊!”
      “现在想起,朕也颇为庆幸。”他凝视着我,目露珍惜。
      我为之一动,拿出那张纸条展开来,慢慢看了一遍递给他,说:“这上面写的是符咒,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如果有一天,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再把它还给我,好吗?”
      他接过纸条,顺势抓住我的手轻轻一带,将我拉到身边,轻抿薄唇:“看来它没有机会再回到你手里了。”
      这男人!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从来都是臣民妃嫔竞相取悦皇上,原来您也很会哄人开心啊?”
      “君无戏言,看来也只有你敢置疑朕的话了。”他十分受伤的望了望我,又使性子的闭上眼,爱玩的小孩天性一览无余。
      我好气又好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他老妈,难道体内的母爱因子大势发作了?NND,就知道不该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仿似不经意的问:“魏东亭如何知晓你是女儿身?”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那两名护卫真是负责,居然把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和别人的对话都事无巨细的向康熙汇报了,就不知道我洗澡和WC的时候有没有幸免。
      不满的瞟了他一眼,回答道:“就是第一天给皇上您值夜的时候,我以为可以趁闪电逃离这里,谁知刚打开门,就被魏护卫扣住了肩膀……”我边说边比划着:“他扭住我的手,我为了挣脱他转过身子,谁知胸口却被他横扫一臂,就、就、就这样被发现了。”
      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吐舌扮鬼脸,不料却看到他眼中淡淡的愠怒,心里一惊立即解释到:“当时魏护卫并不知道我是女的,否则也不会吃我豆腐啦……而且他找索大人过来对质之后,曾坚决要向您禀报,后来在我声泪俱下的祈求和索大人的劝说之下,才没有立即告诉您。”
      为了帮魏东亭解围,我只好“不怀好意”的拖索额图下水,反正他是小皇后的叔叔,康熙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朕并未怪罪于他,你不必如此紧张的为他辩解。”他负气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我哪有,只是讲述事实而已。”咬了咬唇,我戏笑的问道:“皇上,您不会是在吃醋吧?”
      “朕看起来像在吃醋吗?”他一怔,倨傲的背着手转过身去,久久才清了清喉咙,说:“朕刚才只是在想,闪电如何让你逃离这里,而且吃你豆腐又是何意思?”
      “我真的是因为像闪电一样的亮光才突然出现在这里,所以以为再遇一次闪电就能离开呀。那……那个吃豆腐啊、哈哈、就是不小心被别人……”晕了,看来以后该注意一下“现代用词”,否则解释起来真不是一般的费力。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朕虽然好奇,却已经决定不再逼你。”他惊叹了一声,又说:“原来魏东亭是如此发现你为女儿身,无怪乎他愿意替你顶下李福远的那八十大板。”
      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他!我闭嘴不言,担心越说越不清楚。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那小气的康熙居然下了一道御旨,将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妹李氏许配给魏东亭,择日成婚。(在此偶想借机跟各位看倌大人解释一下:二月笔下的魏东亭很可能是当时的曹寅,也就是曹雪芹的祖父,而曹寅的妻子确实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妹,据说这李煦不但是康熙的亲信,同时也是他的地方密探。因为偶对历史不太熟,怕交代得不清楚所以在职此多嘴解释几句,希望熟知历史的大人免看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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