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苑咨崆

10、第十章

　　第十章
　　小二领着三人来到南边的雅厢，推开门：“真人请。”

　　染小乐跟在后面进了门，只见那名男子靠在栏前背对着众人，并未迎过来。

　　再仔细一瞧，那人靠着的栏上还垫着一方洁白丝帕。

　　傅宁轩站定，朗声道：“君岛主，好久不见。”

　　男子缓缓转过身，对傅宁轩拱了拱手，声音低沉淡然：“君某叨扰傅真人了。”

　　方才在楼下染小乐并未瞧清楚此人的容貌，这会子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此人容长脸，鼻梁挺直，淡色长眉斜飞入鬓。一尘不染的宝蓝色长衫绣着暗金色云纹，中衣白得刺目，外衫下内里袖口束紧至小手肘，金丝缠线的白色腰带中间镶嵌一颗鸽蛋大小的蓝宝石，腰际悬着一块春彩玉佩，儒雅风流中锋芒尽显。

　　傅宁轩称他做君岛主，染小乐将染修谨给她说过的江湖人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人定是鸾鹤岛主君亭宿无疑。

　　可染修谨说此人年纪已过半百，为何看上去不到三十来岁的模样。

　　染小乐紧盯着君亭宿的脸观察，皮肤光滑白皙，找不到一丝细纹，青丝如墨没有半点霜染痕迹，怎么看都不像个半百老翁。

　　傅宁轩引染小乐和楚子骞拜见君亭宿，他眼皮都没抬，只点了点头。

　　“这酒楼有几道出名的素菜，桂花素酒亦是清淡香甜，真人若不嫌弃，可愿与君某小酌几杯？”

　　傅宁轩施了一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岛主了。”

　　等三人就坐后，君亭宿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白丝帕，长指一挥，那帕子轻飘飘飞过来稳稳落在长椅上。

　　他这才坐下，缓缓道：“傅真人怎么来彰悦了？”

　　傅宁轩道：“应故人所托，来此办点事。君岛主又是何故来彰悦？”

　　据他所知君亭宿性子冷傲孤僻，不喜市井乡间热闹之地，也极少参与江湖之事，已有多年没有出岛。

　　君亭宿沉吟了一下，才道：“不瞒真人，我是来找人的……”

　　“哦？不知岛主要寻何人？”傅宁轩有点奇怪，君亭宿乃是世外高人，他三名徒弟二十多年前便已离岛成名，之后没听说过他又收了徒弟。

　　君亭宿神色有一丝尴尬，垂眸缓缓道：“因琐事我夫人与我怄气，一月前带着孩儿趁我练功之际悄然离岛，一直未归。近日听说她在此地出现，我就赶来了。”

　　傅宁轩先是惊讶，随后拱手笑道：“原来君岛主已大婚，恭喜恭喜。”

　　君亭宿并没显出半分喜气，面无表情地飘出一句：“早知今日，便不成亲了。真麻烦。”

　　染小乐放在桌下的手使劲掐大腿，好不容易压下笑意，转头瞥见楚子骞也是一脸忍笑忍得很辛苦的便秘样，绷不住笑出了声。

　　傅宁轩蹙眉，低声斥道：“小乐，不得无礼……”

　　冉小乐忙低下头：“对不起……”

　　君亭宿表情淡漠，未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他甚至连看都没看染小乐一眼，只继续道：“前几日我打听到内人在彰悦城出现，就追到了这里。”

　　傅宁轩会意：“淮帮在彰悦城有分舵，耳目遍布城内，消息灵通，不如小弟请楚帮主帮岛主找找尊夫人。”

　　傅宁轩深知君亭宿跟楚江互相看不顺眼，断然舍不下面子开口求楚江，这才找上了自己。

　　君亭宿冰山面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到的笑容：“多谢。”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画轴，在桌上打开来。上面画着一位身穿湖绿色襦裙身姿婀娜的美妇正在教一个俊秀的少年弹琴。

　　“这是拙荆和犬子的画像。”

　　傅宁轩看过画后，心生疑惑。他曾经在五年前见过君亭宿，那时他尚未成亲，怎么会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

　　像看穿了傅宁轩的心思，不等他问，君亭宿便道：“我夫人是二嫁。”余话不多说，旁人也听明白了，那少年是他夫人和前夫生的孩子。

　　店小二敲门，先送上十几种精致的素菜和店里招牌菜，又端来特酿的素酒。

　　染小乐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尽管素菜做得也很好吃，可没肉吃起来总没滋味，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君亭宿那边的菜肴。

　　楚子骞虽也想吃荤菜，倒比她忍耐得住，默不作声地夹素菜。

　　君亭宿看了染小乐一眼，伸手将面前一盘嫩炒牛肉放到冉小乐面前：“吃。”

　　染小乐一愣，连连摇头，咽了下口水道：“多谢前辈，但本门不许沾荤腥。”

　　君亭宿目光一冷：“荒谬。小孩子怎可不吃荤。”

　　傅宁轩倒不生气，反而和蔼地道：“小乐，子骞，你们尚没正式拜入本门，不必太拘礼，吃吧。”

　　楚子骞像没听见似的，仍旧低着头只夹素菜默默地吃。染小乐却忍不住，既然傅宁轩都说无妨，没得继续委屈自己。她讪笑了一下，就不客气地夹肉吃了起来。

　　君亭宿既达到了目的，也就无心再聊，起身又站到栏前观望。染小乐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莫名读出一丝感伤，心道本以为这人倚在栏前就如武侠书里写的玉面侠客是在卖弄潇洒，原来他是在寻找妻儿。此人性子虽古怪，倒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她正吃得欢畅，君亭宿突然纵身跃下楼去，楼下人群一阵惊呼。

　　傅宁轩冲到栏前往街上一瞧，只见君亭宿施展轻功往城东而去，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染小乐吐掉嘴里的鸡骨头，瞧着满桌子的菜肴和刚送过来的乳酥蛋卷，由衷庆幸君亭宿已事先付了餐费。

　　傅宁轩想着还是先去一趟淮帮分舵拜托楚江找人，转身之际，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朗声道：“莫师弟！”

　　染小乐正巧凑过来看热闹，顺着傅宁轩的视线看去，恰好那名少年也往这边看过来，顿时心中一空。

　　月白色一尘不染的广袖长衫，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束住，仙姿俊容，眉目清冷，一双澄澈明亮的黑眸毫无波澜。

　　他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犹如误入凡间的谪仙。

　　傅宁轩也是俊逸如仙的人物，但他只是“像”，而这名少年那就是“是”了。

　　少年看到傅宁轩，冰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涟漪，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染小乐大大惊艳，心中直叹真是人间绝色，比前世任何漫画里的美男都好看，竟然有男人能美如此境地，却并不感觉半点娘气。

　　她还在惊叹中，眼前白衣翩飞，少年已纵身跃上楼，足尖稳稳落在栏上，犹如一只优雅的仙鹤。

　　染小乐惊得嘴都合不拢，傻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跃而下，朝傅宁轩施了一礼：“见过师兄。”

　　“莫师弟，你怎么来了彰悦？”

　　“接到师兄飞鸽传书，师祖命我来接你，昨日刚到此地。早上得知师兄抵达，便寻去客栈，被告知您已出门。”莫晗清不紧不慢地回答。

　　傅宁轩知他好静寡言，也不多说，对染小乐和楚子骞道：“还不快来拜见莫师叔。”

　　染小乐没听染修谨提起过这号人物，见莫晗清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竟然与傅宁轩辈分相同，定不是普通人。连忙跟楚子骞一起拜见他：“见过莫师叔。”

　　莫晗清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傅宁轩道：“今日我遇到了君岛主，他的妻儿离岛出走，至今未归。我答应替他跑一滩淮帮分舵找人。”又指着染小乐道：“我这徒儿中了银疴剧毒，尚未痊愈，还要在此调养两日方能启程，只能委屈莫师弟多留两日。”

　　莫晗清淡淡地道：“无妨。”

　　傅宁轩想了想，问：“莫师弟来过几次彰悦城了吧，可熟悉这里？”莫晗清点了点头。

　　傅宁轩示意染小乐上前，笑道：“那就好了，我想多一个人总多分助力。我去淮帮分舵，莫师弟不如带着我这徒儿在城内找找君岛主妻儿，两个时辰后到城西云霄客栈会面。”

　　他把君亭宿留下的图递给莫晗清，画中人特征他已记住，不再需要。

　　莫晗清接过画看了一眼后就往外走。染小乐拜别傅宁轩，连忙去追莫晗清。

　　楚子骞脚尖一动，本能地想跟着出去，但旋即转过身。心中暗恼自己几时变成小丫头的跟屁虫了？

　　染小乐追着莫晗清出了客栈，见他信步就走，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师叔，你知道到哪里去找吗？”

　　莫晗清面无表情，只微微摇了摇头。

　　染小乐窘了窘，暗自庆幸自己先问了，不然跟着他只能是在城里瞎找一通。她想了想，指着西边道：“方才君岛主追去城东了，我们就去城西找找看吧。”

　　莫晗清点点头，转身就往城西走去，也不见他奔跑，转眼间竟然已走出十几丈远。染小乐连忙运起轻功追过去。

　　这边傅宁轩带着楚子骞来到淮帮在彰悦城的分舵，守在门口的淮帮弟兄识得傅宁轩，请他进去后立即通报了楚江。

　　楚江有点奇怪傅宁轩为何这么快就转回来找他，放下手中事物急忙迎出来。

　　“傅老弟，有何事？”

　　傅宁轩道：“楚兄可知君亭宿岛主现正在彰悦城？”

　　楚江吃了一惊，蹙眉道：“他何时来的？”说完瞪了身后的分舵主一眼，那人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愧色。淮帮眼线遍布彰悦城，却至今没人禀告过君亭宿到了彰悦的消息，看来他得好好整治一番。

　　傅宁轩便将君亭宿的事说给了楚江。

　　楚江大笑道：“想不到君亭宿做了几十年的世外高人，到头来也难逃美人关。真想见见这个女人是何模样，竟然能把顽石一般的君亭宿给收服了。”

　　又道：“但不知道那对母子的相貌，叫我如何去找？”

　　傅宁轩笑道：“我已记下了君亭宿给我看的画像，照着画下来给你便是。”

　　楚江吩咐下人拿来笔墨纸砚，傅宁轩很快就临摹出了画像。

　　楚江拿起画仔细一瞧，皱眉咦了一声：“好眼熟……”

　　“怎么？”傅宁轩问道：“莫非楚兄认出此女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