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寒烟翠

9、两处闲愁

　　秋月无边，凉风有信。

　　夜凉如水，空气中有着清清淡淡的味道，像花一样幽幽的香。夜色如墨，便和了这幽香，细细的研开了。

　　月光下，周围的一切都缄默了，林绯雅独坐山顶，双手抚琴。今天还不到下一个望日，瀑布还未形成。

　　自从上次月圆之夜黑焰说过要她留下之后，她就一直呆在天幽小筑里，避开他，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而黑焰这些天也未来见她，问晓云才知道他外出了，也许是他不想逼她，想给她充分的时间让她思考，让她心甘情愿。虽然没看见，她也能猜想出来像黑焰这样的人，是多少如花少女春情萌动的梦中人，又是多少名门世家的不可多得佳婿。

　　如果她是这个世界一名普通的少女，也许她会留在这儿成为人人羡慕的堡主夫人。可是她不是，她不甘心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居于一角，默默度日；她还没有游历这个世界，恣意江湖，快意恩仇；还有心里又放不下的东西，是否还能回去，思念远方的亲人；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有一天突然消失，那么黑焰他能不能承受，自己能否忘怀？、、、、、

　　她身后的月亮，盈盈下弦月，明净得让人忧伤。

　　琴声响起时，水一样缓缓流淌；月光一样缥缈不定，不可捉摸。它的连音光滑得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它的颤音恍如欢愉时情不自禁的□□；它跳跃的音符宛如一匹轻捷的小鹿用四蹄轻踏草地。

　　仿佛置身于万花丛间，百鸟聚集，争鸣不绝于耳，繁密而热烈，缠绵又多情。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幽幽的琴声再响起时，往事纷至沓来涌现心头，一时间恍如昨日重现。那逝去的欢笑，悲叹，泪水，伤痛，祈盼……在琴声中，一一重新经历。

　　那么多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仿佛看到了亲人，朋友，琴声轻柔、缓慢，带着一股说不尽的忧伤，轻得像叹息，又像是深夜里情人的喁语，最后低不可闻。

　　它那样不经意地流出，烟雾般袅袅不绝，曼衍成曲。也是那样不经意地打动你，悲从中来，将你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勾起。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绯雅幽幽地叹了口气，更深露重，月光惨淡，纤纤十指，按弦而动，合着曲子，妙音遽起：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
　　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
　　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
　　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
　　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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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泠泠，歌声渺渺，婉转悠扬，余音袅袅，萦于心头久久不散，犹如点点离人泪。

　　相濡以沫，相掬于心，不如相忘江湖。

　　她温柔地摩挲着琴弦，这是刚来时打发无聊时间制成的，后来因忙于协助黑焰堡的事务，就疏于它，没想到如此耗费心血制成的瑶琴，弹奏的第一曲竟是离歌。

　　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才将它压在琴座之下，然后转身，向远方幽幽地看着，双眸似深潭不见底。

　　过了一会儿，她身形犹如白鹤一般掠起，翩鸿惊照，消失在茫茫的幕色之中。

　　天光像缎子一样慢慢滑过来，一点点的覆住夜色，丝丝缕缕映入眼帘，眨眼间，朝霞便如破蛹的蝶，流光溢彩。

　　没想到自己日夜兼程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竟然是这种局面。

　　晨曦中，黑焰站在山顶，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琴，她曾经那么期待的那具琴留在这里，眼眸中不自觉射出的寒芒恨不得将其化为齑粉，最后还是将其轻轻用入怀中，还有那么冰冷的书信。

　　初升的太阳映照下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是铁青、阴沉的，周身散发着的逼人寒气。

　　“啊、、、” 温馨、期待、不安、彷徨、愤怒、痛苦、、、这些天来一直折磨着他，所有的情绪在他胸口涨的满满，此刻一瞬间爆发，真气贯注在掌心之中，一掌比一掌澎湃，雷掌狂发乱击，霸道的气势散发溢满山间，四周的荒山就被轰成了平地。

　　那具琴仍完好无损，静静地被缚在他怀里，仿佛拥某人在怀。

　　发泄一通之后，黑焰渐渐平静下来。

　　“你逃不掉的，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你。”黑焰握着拳头，并未放松。

　　突然又想到她的凭空般神奇出现，心里竟害怕起来，她会不会不再回来？还是如她信中所说，有缘自会再见？

　　缘是什么?

　　自从遇见她的之后，尤其是那晚幽冥刀在她手中犹如臣服一般敛取锐气，它到底暗示着什么。

　　命是什么？

　　一切冥冥皆有定数，命运之轮已开始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