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夷歌》珍珠贝

2、引子

　　大唐盛世，四海升平，边塞小国来朝已是司空见惯。
　　蒙舍诏，洱海畔六诏之一，因地处南部，故又称南诏。乌蛮小国，苦寒之地。此次派两位王子入朝面圣，皇上却大发恩典，不仅封蒙舍诏世子为巍州刺使，更将先帝亲封的瑞阳公主赐婚给蒙舍诏二王子，引得京师一片哗然。
　　说起这瑞阳公主，虽然养在深闺，却早已声名在外，天下无人不知，赐婚的旨意一下，连长安城内的三姑六婆拌嘴，也会扯上她，“瑞阳公主都出嫁了，你家的大女儿还没找到婆家，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哪怕是远道而来的异乡人，随便在街上一打听，就会有人绘声绘色的告诉你关于瑞阳公主的事，“这瑞阳公主可不是寻常人，当年她爹贵为大唐的太子爷，继承大唐的万里江山不过是迟早的事，谁知道迷上个身份不详的突厥妖女，生下这么个妖孽的女儿……”
　　“听说那个突厥妖女美艳无双，又会狐媚之术，把那时的承乾太子迷得晕头转向，把她当宝贝一样养在宫中，轻易不见外人。她生瑞阳公主那天，天下各处灾劫不断，连长安城内都下着十年难遇的大雪。瑞阳公主出生之时，天地一片血红，还有一只鲜红的大鸟怪叫着飞进了那个妖女的房间，然后才听到了婴孩的哭声。难怪这瑞阳公主八字奇重，所有相士都说那不是凡人的八字，是‘孤鸾煞星’转世，不但会六亲尽绝，还会祸国殃民。”
　　“瑞阳公主克死了那个妖女倒也罢了，可是连堂堂的太子也被废掉，最后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这‘孤鸾煞星’的煞气还真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凡夫俗子哪怕只是见她一面，也会倒霉三年。要是不小心遇见了她，千万不要正眼看她，听说她生了一双鬼眼，只要看谁一眼，那人一定会死于非命……”
　　“这样的妖孽，真该将她处死。可偏偏先帝仁慈，念她小小年纪孤苦无依，又是皇家血脉，不但把她留在宫中，封为公主，还赐了她免死金牌，立下遗诏，命当今皇上也不能伤她性命，这才让她活到现在。”
　　就连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也不能免俗，谈论着关于瑞阳公主的前尘往事，“瑞阳公主跟她母亲一样会使妖术，擅长勾人魂魄，两年前崔尚书的独子无意中见了她一面，竟被她勾了魂魄，相思成疾。崔尚书为了儿子，厚着脸皮求皇上赐婚，谁知赐婚的圣旨还没有拟好，这崔公子就一命归西了。崔尚书老来丧子，哭得死去活来，那场景真让人不忍直视……唉，这往后，皇上再想为瑞阳公主赐婚也是不行了，谁都不愿沾上‘孤鸾煞星’落个六亲尽绝的下场。这蒙舍诏要不是里外受敌，想要求大唐援兵，恐怕也不会勉为其难应下这门亲事吧。”
　　“正是为了避开她身上的煞气，皇上才不得不将她安置在冷宫中，任她自生自灭。如今把她远嫁蛮地，也算是了结了皇上一桩心事，只是那乌蛮小国蒙舍诏，从此便要不得安宁了。但愿那个乌蛮二王子命大，还能多活两天吧。”
　　一向如死水般的冷宫如今也不再沉寂，平常不敢多言的冷宫中人总算有了个可以谈论的话题，一干早已失宠的妃嫔远远的窥视着瑞阳公主独居的“霜华阁”，大多面带冷笑，“这妖孽总算是快离开大唐了，兴许她一走，没了她的煞气，皇上还会想到我的。”
　　自从皇上废掉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为后，受过皇上恩宠的妃嫔几乎都被打入了冷宫。被扭曲了心性的妃嫔无处诉苦，都把一腔怨气转到了瑞阳公主身上，见她要被远嫁蛮地，居然都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蒙舍诏蛮荒苦寒，那些蛮人连纺纱织布都不会，衣衫都是用皮革粗针缝制。那些蛮夷之人野蛮粗暴，将女人视同牲口，非打即骂。那蒙舍诏的二王子又是个庶出，身份卑微，定然更加卑贱恶俗，这种人，倒真配得上瑞阳公主……”
　　“快别说了，小心惹恼了她，让鬼魂来缠你。”一旁年长的宫人赶紧制止，伸手指了指远处疯疯颠颠的姜美人，“你看那姜美人，就是被她使妖法给变疯的。也怪那姜美人年轻不懂事，好好的招惹她做什么？”
　　说起这姜美人发疯的事，冷宫里的人更是把瑞阳公主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姜美人原本正得圣宠，不过是无意中在御花园撞见瑞阳公主，与她对视了一眼，居然被她的煞气所冲，平白无故的被打入了冷宫。姜美人痛恨瑞阳公主，买通了冷宫中的宫人，趁瑞阳公主熟睡之际将剧毒的五步蛇放进了她的床榻。谁知瑞阳公主居然毫发无损，当晚，有人见她在屋外的蔷薇花架下跟鬼魂说话。她面前空无一人，却面带浅笑，说出的话阴森入骨，“她们这些小伎俩哪里瞒过你的眼睛？幸好你提前告诉了我，我早对她有所防备。现在，你替我去惩治那害我之人吧。”
　　不久，姜美人便发了疯，口中整日喃喃自语，“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总之，世人皆知瑞阳公主是不祥之人，千万不可与她扯上任何联系。想来，这远在天边的蒙舍诏真够晦气，那个素昧谋面的二王子必然在心底恨死了这个妖孽的瑞阳公主。
　　我挺直了背脊，似乎感受了远在天边的深深恨意，冷得有些哆嗦，面前的铜镜中映出我明艳的笑靥，大红的喜袍衬着我略显苍白的容颜，妖娆中带着几分诡异。
　　我细心的为自己梳妆，传说中这副足以勾人魂魄的皮相已描绘得相当精致，愈发的明艳动人。我贴好了脸上最后一片花钿，起身推开了房门，门外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冷宫中所有人噤若寒蝉，准备为我驾辇的宫人全都低垂着头，全身颤抖着，不敢正眼看我。我并不生气，回头，向着冷宫中那无数双在暗中窥视我的眼睛灿烂一笑——
　　因为，我要出嫁了。
　　因为，全大唐的人都开怀了。
　　因为，我就是瑞阳公主！
　　御辇将我载到了皇上的面前，我跪在地上，垂头聆听着宫人尖细的声音，宣读着皇上最伟大、最英明的赐婚。
　　我从宫人手中接过圣旨，皇上清朗的面孔一闪而过惋惜，他摇着头叹息着，“瑞阳，你要好自为之，那驸马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若真被你克死，倒真是可惜了……”
　　我咬着泛白的嘴唇，努力笑道：“皇上仁慈，为瑞阳费心赐婚，瑞阳感恩涕零……”
　　我抬起白皙如玉的脸，第一次大着胆子将清澈的眸光投在了亲叔叔的身上，与他恐惧的目光对视着，“皇上放心，瑞阳自此离开大唐，永生不再回来……”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难得的笑意出现在皇上的脸上。
　　我附和皇上受宠若惊的笑着，可是叔叔的脸丑陋得令我想要作呕。
　　我垂下头，心头明白。
　　这个世上真冷，冷得恶心。

作者有话说

　　想写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唐故事，希望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