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冬云》砂羽

19、【番外二】愿君安好

　　入冬之后，天气便一下子转凉了，前些天天上还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多，但却十分耐看，断断续续地下着雪，一直到今天积雪竟也丝毫未见减少，庭院里积攒的还是那么薄薄的一层纯白。无论见过多少次下雪，日咲的好奇心还是不减，兴致勃勃地冲到庭院里一玩就是一个下午，然后把做成的大大小小的雪兔挨个摆成一排，站在前面不厌其烦地观赏自己的作品，非得平助亲自去带她回来才会乖乖回屋吃饭。
　　今天依旧是这样，不过自早上开始雪依然在下个不停，平助有些担心日咲这样会不会患上风寒，但转念一想，这孩子身体一向结实得很，空音又一副放任的态度，也就释然了，不过，说起空音，她倒是有些令人担心，午饭过后就一直闷在房间里，而且居然还反常地叫他去收拾碗筷，不会是受凉了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吧？就要到新年了，这时候病倒了可不好。
　　将碗筷收回柜子里，平助想着果然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就算是过了这么久，空音仍旧总是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
　　“呐，空音。”拉开房间的门，平助就看见空音伏在桌子前奋笔疾书，疑惑之余，他也只得凑近了去看，“你在干什么？”
　　“唔，平助？”专注于写着什么的空音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也差点划花了纸张。
　　“在写年贺状哦。”说罢，空音夹起手中还未完成祝福语的纸张，在平助眼前晃了晃。
　　平助定神一看，半成品的年贺状上头，分明写着“致土方先生”几个字。
　　等下，这是怎么回事？没等他开口询问些什么，空音已经补完了祝福的话，打上落款之后便放到了手边一沓纸张之上。
　　“空音……”那些不会都是年贺状吧？话说他们没有那么多需要祝福的人吧？平助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那一摞年贺状，这么一看，他也总算是知道空音能写出这么多份的原因了——给冲田先生的，给斋藤先生的，给原田先生的，给近藤先生的……凡是他有点印象的人，空音几乎全部都写了一份，也不管能不能送的出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认识了这么多人了。记得空音曾经这么说过，她是高兴的，因为从前过年的时候，除了姐姐和父亲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可以送出祝福的人。
　　然后，他看见了，一大摞年贺状的最底层，是写给雪村千鹤的。
　　祝福语的地方只写了“愿您一切安好”几个字。
　　“嗯？”突然，平助注意到一堆纸张的旁边，还零散地放着两张年贺状，他拿起一看，是给今井家的。
　　“那个是准备送出去的。”空音停下笔，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不重样的祝福语，随意地回答着他。
　　“哦？那这一摞……”平助指指另外的一堆。
　　“嗯，是不准备送出去的。”片刻，空音又提笔开写。
　　“啊，不准备送出去啊……”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地重复着。
　　就算是准备送出去，也得送的出去才行啊……至少要存在接收的人。
　　平助不知道这些人里究竟还有多少仍未离人世，但时光已匆匆逝去，不论是人或事都早已物是人非。
　　算不上是执念，但空音仍旧相信着还有人活着，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寻找那些人的打算——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守护这个已经让她觉得像是个梦一般的现实。

　　过年的那天，天上又飘起了零零落落的雪花，日咲一大早便和今井准跑去什么地方玩雪去了，虽然空音一再叮咛她一定要在晚上之前回来，但是就在空音已经快要准备好晚餐了的时候，仍旧没有见到日咲的人影。
　　“平助！”她从厨房探出头来，叫着那边已经盘腿坐好就等着吃东西的平助，“去叫日咲回来。”
　　“诶？！”外面传来的叫声差点让她握着的菜刀切破手指，“我怎么会知道日咲她去了哪里啊……”
　　空音迟疑了一下：“但是……”
　　“不用担心啦，而且准也跟着的。”
　　就是准跟着她才担心啊！空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平助的话。
　　应该不会出事吧，应该……
　　“不用管她啦，饿了的话自然就回来了。”平助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起来，饭还没有好么？”
　　没有听到回应，但是很快的，饭菜便被端了出来。
　　双手合十地说了声“我开动了”，空音把筷子伸向咸菜：“那就等吃完饭再去找日咲，反正也是要到寺庙去的。”
　　“嗯，好啊。”嘴里含着米饭的平助含糊不清地说着，“许愿之类的可不能错过啊。”
　　许愿……啊，是啊，她有好多好多的愿望，要是许愿没有数量限制就好了。

　　日咲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下，晃着双脚，听着木屐发出的碰撞声，觉得有些无聊地托起了腮。她刚刚在人流如潮的庆典上和准走散了，于是日咲就干脆离开了寺庙，找了这么个清静的地方打算好好歇息。
　　尽管远离了人群，但那边传来的嘈杂的声音还是能够传到这边，远远地望过去，也只有那里依旧灯火辉煌。
　　并不是讨厌这种庆典什么的，只不过她难得地想要一个人待一会。
　　“我说，平助……”有些力不从心地小跑着跟在平助身后，空音还不忘左右张望着寻找日咲的身影，“日咲跑到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人便突然间听了下来，让猝不及防的她狠狠撞上了平助的后背：“怎么了？”
　　平助转过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空音正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尖，于是他不禁轻笑：“我只是想，人那么多，如果走散了就不好了。”
　　“唔？”空音眨了眨眼，“哦，是啊……”
　　没等她再说什么，平助已经牵过她的手，转身涌入了络绎不绝的人流。
　　“平助？”被人群挡住了视线，空音看不见他的背影，但是手上被握住的力道却不曾减轻，她不经意间地勾起嘴角——不用担心，只要跟着平助的话，她就感到很安心。
　　动了动手指，原本安分地待在平助手心里的它们便勾上了他的指头，两只手的十指便相扣得毫无缝隙。
　　这样的话，更不容易被松开吧。

　　盯着水面发呆了好长时间，日咲自讨没趣往里面扔了颗石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打算离开。
　　父亲和母亲大概都在寺庙那边，还是去找他们好了。
　　与寺庙那里的喧嚣不同，因为新年的关系所有店铺都暂停营业，再加上还是晚上的缘故，原本繁华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真无聊……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日咲撇了撇嘴，母亲找不到她的话，大概会担心吧。
　　啊，对了，准君肯定也会着急。
　　然而刚刚转过身，日咲便听见身后有好似争吵的声音，然后便有什么人步伐凌乱地朝这边奔了过来。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跑来，看到她也只是喝了一声“别挡道，小鬼！”
　　真没礼貌……原本还打算侧过身让他安全通过的日咲瞬间改变了主意，她恶作剧般地伸出脚，于是急于奔跑的男人便“不小心”地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男人怀中抱着的包裹因为惯性而摔在了地上，日咲转头，看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有钱人家小姐装扮的女性。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日咲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看到男人被她绊倒，那位小姐仍旧是那样站在原地，眼神慌张地在日咲和男人之间徘徊。
　　“可恶，你这家伙……”男人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随即便将矛头指向了绊倒他的日咲，“竟然……”
　　看都没看男人狰狞的表情，日咲抬起脚，木屐的跟对准男人的脚背，狠狠地踩了下去——并且坏心眼地左右碾了又碾。
　　“居然在新年的时候偷东西，天神大人会发怒的哦。”收起脚，日咲咧开嘴角，不理会男人吃痛的表情，她双手撑地，倒立着踹上了他的下巴，而后又几个空翻平稳地落地。
　　节日的时候，类似这种的坏人心情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
　　日咲拍着双手上的灰尘，绕过前方仍掉落在地的包裹，漫不经心地往寺庙的方向走去。
　　希望天神大人不要真的发怒，她还准备了新年的愿望呢。

　　空音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想要实现的愿望，然后才睁开双眼，扭过头，发现平助已经睁大了双眼盯着自己：“呐，空音许了什么愿望？”
　　她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平助期待的眼神中默默开始扳着手指计算：“唔，有很多……希望平助能幸福，希望姐姐能幸福，希望日咲能幸福，希望土方先生能幸福，希望冲田先生能幸福，希望……”
　　“等下！”见空音越来越带劲儿地爆出各种各样的人名，平助摆着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那个，空音啊，这也太多了吧？”
　　“果然么？”而空音却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还是太贪心了吗，说的也是，天神大人不会实现这么多的愿望的。”
　　“不，那个……”注意到了空音一瞬间有些失落的表情，平助实在是不忍心去泼她的冷水。
　　“那就一个好了。”谁知下一秒空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难掩喜悦地微笑着。
　　——“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不知钟声已经敲了多少下了，空音倚在平助的怀里，低下头浅笑着。
　　新年快乐，大家。不论是在哪里的你们，也不论是在哪个世界活着的你们，请幸福。
　　“那，为什么没有希望自己幸福？”平助不解地问，同时不着痕迹地收紧了手臂。
　　空音则理所当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因为我很幸福啊，不需要愿望也很幸福。”
　　刚刚到达寺庙的藤堂日咲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看去，今井准正站在不远处难掩焦急地冲她挥着手。
　　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然后装作不情愿地跑了过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