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冬云》砂羽

18、【番外一】此去经年

　　身穿浅蓝色和服的少女掏出几枚硬币，摊开手心认真地清点了一番后，才交给对面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小贩，然后拎起手边的篮子装上新买的蔬菜掉了个头往回走去。
　　“啊啦，这不是日咲么？”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女抬头，隔着游动的人群，可以看见对面商店门口正有一个少妇打扮的女性冲她挥着手。
　　少女小心翼翼地穿过密集的人流来到少妇身前，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脑后奶白色发簪末端系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
　　“日安，今井伯母。”
　　今井夫人愉快地笑了笑，摸着少女的头顶说道：“真是懂礼貌呢。”
　　说罢，她又将视线移到了少女手提着的菜篮上，略带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日咲出来帮母亲买菜的吗？真是好孩子。”
　　然后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嫌弃地皱起眉：“呀咧呀咧，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小子也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哪里，我认为准君也很懂事。”日咲抬起头，露出一双青绿色的瞳眸，“虽然有些冒失，但是待人很温柔。”
　　日咲严肃的语气让今井夫人一时间有些发愣，但很快露出了揶揄一般的笑容：“日咲还真是可爱呢！但是不用担心哦，准要是欺负你的话就来和我说，伯母来帮你撑腰！”
　　日咲无奈地看着今井夫人煞有介事地说着，也注意到了她手中同样提着一个菜篮：“伯母也是出来买东西吗？”
　　话音刚落，今井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张着嘴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是的，瞧我这记性，日咲不提醒我都要忘了，家里的食材快要吃完了，再不添点的话下个月我们全家可就要饿肚子了。”
　　今井夫人扭过头看了看天色，又一脸为难地点了点下巴：“看来得快些了，不好意思啊日咲，拽着你说了这么长时间……”
　　日咲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才对，天色已晚，请您注意安全。”冲今井夫人轻轻弯腰，看着她有些匆忙的背影逐渐消失，日咲轻叹了口气，拎起篮子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近黄昏，街道上的人们也开始逐渐减少，日咲一边在心里计算着离家的距离，一边默默地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若是等天黑了才回去，虽然父亲母亲都不会说什么，但的确会让他们担心。
　　专心想着事情的日咲并未过多地注意前方，因而在刚刚拐进另一个小巷的时候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被反作用力推得跌坐在地上，日咲愣了两秒，随即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她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连和服下摆的灰尘都没来得及拍一拍，便冲着眼前的人深深地弯下腰，口中说着道歉的话。
　　跑得太急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撞过来，虽然被撞倒的是她，但先一步乖乖道歉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太多地追究什么。
　　“不不不，那个，是我不小心，你不用在意……”对方似乎是被日咲过于强烈的反应给吓到了，连忙摆着手慌忙地想要让她直起身子。
　　这个孩子突然就冲她鞠了一躬什么的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见对方没有为难什么，日咲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蹲下开始收拾被打翻在地的篮子。
　　“嗯……不介意的话我也来帮忙好了。”被晾在一旁的女性尴尬地歪了歪头，也没等日咲答应就开始帮她捡拾掉在地上的蔬菜。
　　“给，这样就好了。”把最后一把蔬菜放回篮子，女性温柔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把仍旧蹲在地上的日咲拉了起来。
　　握着篮子的手紧了紧，日咲这次只是冲她微微倾了倾身表示礼貌：“非常感谢您。”
　　“不，我也有错啦。”
　　女性弯起眼角微笑着，略显熟悉却又确实陌生的面容让日咲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并没有多么出众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女性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浓浓的胭脂，棕色的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深色的发簪固定，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最最普通的那种白色和服。但却与她异常相配，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亲和的想让人去接近的感染力。
　　“呐，你家在附近吗？”那人伸手拉过日咲，带着她一起顺着七扭八歪的巷子来到了街道上，随口一问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便松开双手孩子气地冲她歪了歪头，“那么快些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待在外面可不太好哦，父母会担心的哦。”
　　“是，我正是这么想的……”日咲皱着眉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送我到这儿，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她再次表示了抱歉之意，没等对方再次回答些什么，便抬脚背过身离开了。
　　“咦？！呀……”刚想表示一下她并没有在意刚刚被撞的事情，抬眼却发现眼前的女孩子已经没了踪影，“跑得还真快啊……”
　　啊啊，她是不是被当成坏人了？女性无辜地眨了眨眼。嘛，算了，小千还在那边的店里吃团子呢，不知道会不会给她留几个啊……
　　有着相同棕色头发的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暮色已经降临，天空的一角被晚霞染得鲜红，云彩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船只一样横在中央。
　　那孩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逐渐远去的人这么想着。

　　“呐，空音……”藤堂平助一脸怨念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刚好看到空音端着一碟饭团走了出来，顿时两眼发光，“太好了，我要饿死了！”
　　空音一言不发地把碟子放到他面前，伸出手阻止了平助握着筷子的蠢蠢欲动的手：“日咲还没回来。”意思就是，现在还不能吃。
　　没有再去理会平助苦着的一张脸，空音默默坐到对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已经到了日落的时候了，日咲是不是出去太久了呢？虽然那孩子一直精明得很，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啊。
　　正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玄关处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不多会儿，棕发的少女便拎着一篮子的蔬菜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我回来了。”
　　平助看到空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转过头问道：“怎么这么晚啊，日咲？没有在路上贪玩吧？”
　　“没有……”日咲一边否定，一边把篮子放到厨房，挨个把蔬菜拣出来，“遇到了今井伯母，我们聊了一会儿罢了。”
　　“诶？你再不回来的话你妈妈可就要认为日咲被怪大叔用糖果给钓走了呢。”
　　话音刚落，空音便义正言辞地反驳：“我才没有那么认为。”真是的，为什么平助越来越爱捉弄她了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招呼日咲过来吃饭：“一会儿我来收拾吧，先去洗手然后吃饭吧。”
　　等到日咲也坐下，一家三口才真正开始吃饭。
　　一边啃着空音亲手捏的饭团，日咲一边回想着刚刚遇到的那个女人。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做这么美味的饭团呢？不对，她怎么会这么想。
　　“日咲？”母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猛地回神，发现空音正看着自己，平助的眼神里也有些担忧，“怎么了，不好吃吗？”
　　“怎么会？！”日咲连忙把手中的饭团塞进嘴里，“很美味！”
　　空音仍旧不死心地追问：“在想什么事吗？”
　　“啊……不，那个，在想今天发生的事。”这么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的确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发生的事？”藤堂平助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揶揄地笑了笑，“啊，今天遇到今井夫人了？难不成在想准那个小子？”
　　“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了准君的名字，但是看父亲的眼神就觉得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日咲连忙红着脸摆手否认，“才，才没有！！！！”
　　空音无奈地看着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不得安宁的那对父女，默默地夹起自己盘子里的鱼准确地塞到了平助的嘴里。
　　这样才好。这才是吃饭的时候该有的气氛啊。
　　被堵住嘴的平助“唔唔”地抗议了两声之后费力地咽下了卡在口中的鱼，捶着胸口向空音抱怨：“要被噎死了，空音……不要总是把鱼给我啊。”
　　空音喝了一口汤，没有回答。
　　“真是的，我可是答应了千鹤要纠正你挑食的毛病的。”
　　“我才不吃！”毫不留情地拒绝后，空音夹起碗里的菜放到日咲面前，“给，日咲多吃点啊。”
　　“……哦。”比起这个，日咲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千鹤”是谁。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空音有些出神地看着院子里玩得正欢的两个孩子。
　　“在看什么？”平助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到空音旁边，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顺着空音的目光看去，平助顿时一脸了然的表情：“那不是准么？说起来，那时候空音没有看到吧？”
　　“没有看到什么？”
　　“告白啊，告白！”平助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日咲小姐，我很喜欢你！’准那小子出手还真是快。”他煞有介事地学着男孩紧张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
　　“诶？”空音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平助，又看了看正在庭院里正扮演着鬼追在日咲身后的今井准，“准君吗……”然后点了点下巴，沉思着。
　　“嘛，要是那家伙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啦。”
　　空音歪了歪头：“是这样吗？那我也没有意见好了。”
　　另一边，坐在走廊里吃着团子的男孩子在听见女孩所说的话之后惊讶地叫出了声：“真的吗？！日咲你遇到了很像藤堂伯母的人？”
　　话音刚落，日咲便“嘘”地一声打断了他：“你太大声啦，准。也不是很像……感觉上完全不一样，但是单看外貌的话倒是挺像。”
　　“这样啊。”准放低了声音，故作严肃地思考了一阵，“你没有跟伯母提过吗？这件事。”
　　“没有啦。”日咲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丢人？”准不解，他倒是不认为这事有什么丢人的，不过日咲认为丢人的话那就不提好了，“那，有别的什么线索吗？”
　　“谁知道！而且说不定这只是我的错觉……”
　　“我知道了！”突然，男孩右手握拳，轻轻地碰撞了一下左手的手掌，然后轻轻招手示意少女把耳朵靠过来。
　　他知道什么了？虽然疑惑，但日咲还是把脑袋伸了过去。
　　“真相就是——日咲你遇到的其实就是藤堂伯母失散多年的姐妹！”
　　“……”日咲忍住往今井准那张脸揍上一拳的冲动，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傻瓜吗？在耍我吗？”
　　“呜哇！”准见状急忙堆起笑脸，慌张地摆着手，“不要生气啊，日咲，那只是我的直觉……”
　　“直觉什么的就不要那么严肃地说出来啊！”她真的以为这家伙知道些什么呢！
　　“我错了啦！但是我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笨蛋啊你！失散多年的姐妹这种东西亏你想得出来，怎么可能有啊！！”
　　院子里的樱花似乎就要开了。
　　小孩子的直觉，有的时候说不定真的异常地准。
　　“阿嚏！”棕色头发的女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有些不解地揉了揉鼻头。
　　“怎么了？”她身边的另一位女性递过一张手帕，“是不是着凉了啊？”
　　“不知道啊……”女人收起手帕，无奈地看了看天，又突然觉得有些发凉了，“莫非真的是感冒了？家里还有药吗，小千？”
　　被称作“小千”的女性呵呵地笑了两声：“嘛，总之快点回去吧，千鹤。”
　　明明快要到春天了，为什么会感冒呢？千鹤挠了挠脸颊，快步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