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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大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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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众人总算把大乙娘哄好了,还帮着将大乙落了葬,就葬在后山那片坟地里,黄土包旁还种了棵树,冰天雪地依旧枝繁叶茂的,不过八斤也不晓得那是啥树。
落葬那天八斤也有去抬棺材,就觉得那棺材越抬越轻。等回了村子里头喝解秽酒时,八斤偷偷问了身边一同抬棺材的人,那几个人哈哈大笑,说八斤喝醉了乱讲话。八斤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也不在意了,回了家照样吃睡。
天气渐渐回暖,冰消雪融,绿意也爬了个漫山遍野。
这天,八斤犁完地回来,走在田埂里,听到马蹄声伴着车轱辘声从山坳那边传来,不一会儿就转到这条路上来了。八斤停下来,看到一辆青色的马车由一匹白马拉着往村子的方向赶,那马车四角挂了白色长长的穗子,随着风四处晃荡。白马脖子上似乎也挂了个黑色的装饰物,亮晶晶的,不过离得太远,八斤没看清那是啥。
关老子鸟事!八斤哼了一声,从田埂里爬了上来,扛起锄头,牵着牛慢悠悠地往家赶。走了没几步,那老黄牛就停下死活不肯走了,八斤踹了牛屁股一脚,抬头,看到方才那辆马车停靠在前头,拉车的马倒也听话,乖乖地站着不动。八斤把牛栓在路旁的树下,打算回村里弄串鞭炮吓吓它。走近马车,看了看那紧闭的窗帘子,抬脚继续走,就听到里头传来一把清亮的嗓音,生生吓住了他。
“八斤姑丈……”
里头的人唤了声,接着撩开帘子探出个头来,朝他一笑,上唇那颗圆圆的唇珠微微上翘,像是在嘟着嘴。八斤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几十步,差点摔到田埂里。他脸色铁青,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马车上的人,声音发抖:“你、你他娘的是人还是鬼啊!”
车上的人似乎被他的凶残面目吓到了,眼眶都红了,软软地细声道:“八斤姑丈,怎么这样说?你不认得小侄了么?”
不怪乎八斤会方寸大乱,眼前这个清俊后生,不正是去年冬天死了的杨大乙么!还是八斤亲手把他放到棺材里头的!天光白日的就诈尸了吗?好凶残!八斤瞅了瞅明晃晃的太阳,内心嘀咕着,上下打量这个疑似杨大乙的青年。
杨家的死鬼老头身材魁梧,是个庄稼好手,大乙的娘生得就是一副马脸,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丑姑娘,性子又泼辣,没人敢惹。后来他爹打猎时被野猪拱了,肚子穿了个洞,让上山采药的大乙娘看到了,救了他,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杨大乙他哥杨大平随了他爹,也是个粗野汉子,而杨大乙谁都不像,唇红齿白,浑身书卷气,俊得简直跟年画上的状元探花郎似的,估计是随了他爷爷或姥爷那边的血统。
那人见八斤不说话,只顾着瞪他,不由有些委屈,一撩下摆,弯身从车子里跳了下来。八斤又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他,一手握紧了锄头,另一手伸到衣领去掏脖子上挂的红绳,那上头有他娘给他求的平安符。眼见着那人朝自己走近了一步,八斤喝道:“站住!”那人疑惑地望着他。
八斤两眼瞪得如同牛眼,恨不能把眼前的人瞪出个洞来,目光扫到那人的脚下时,愣住了。此时的青年直挺挺地立在日光下,一袭淡青儒衫,身姿秀丽,而那黑黑的影子,就从脚下延伸开来。
有影子的!不是鬼!八斤惊喜莫名,锄头一扔,上前一把抓住青年的手,只觉得绵软温暖。想起当时在雪地里握住那具尸身的手时的冰冷触感,八斤不由虎目含泪,激动地将青年拦腰抱起,转了个圈儿,大叫道:“大乙,原来你小子没死啊!”
杨大乙本就面皮薄,被他这么一闹,绯红的色泽就从脖颈一路向上晕染,最后连耳朵尖都一片通红了。他犹豫了一下,咬咬后槽牙,也伸手环住了八斤宽阔的脊背,低声道:“嗯……我回来了,以后……以后都不走了。”
两个老大不小的家伙正在那边腻歪,马车里头还坐着的人不爽了,气哼哼地叫道:“楼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声音脆生生的,一股奶味。
杨大乙的脸更红了,仿佛能滴出血来,他挣扎着下了地,拖着八斤走近马车道:“姑丈,里面是我的、我的恩人,阿魁哥……”
里头的人又哼了一声,懒洋洋道:“抱我出去吧!”
八斤最看不得这种装逼的货色,上前一扯车帘,待看清车子里的东西时,他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再揉揉眼,再看。他扭头望望身后的杨大乙,问:“兄弟,老子我记得今天没喝酒啊,咋看东西会眼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