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儿》草本精华

1、方八斤

　　“娘的个卵蛋！”方八斤扛着个锄头往家赶，边走，身上那破棉袄边往下掉冰渣，冷得他不住骂娘，“这狗娘养的鬼天气，冻得蛋都要掉了！”走到村头，听到村里传来干嗷，八斤咧开干裂的嘴唇，骂道：“一大早哭丧叫魂咧，真他娘的晦气！”迎面来了几个全身黑的，走近才看出，走在前头的是隔壁大乙家那个才嫁过来没几天的小媳妇儿沈如玉，怀里抱个小包袱，哭哭啼啼的，眼都肿成桃儿了。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都是她娘家的亲戚，个个青白着脸，跟鬼没两样。村里几个婆娘远远站着，指指点点，不时往雪地里吐口痰。

　　“出啥事了？”八斤窜过去，问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阿花嫂子。阿花嫂子白了他一眼，挺挺自己那两个胀鼓鼓的奶\子，把八斤的眼都挺上去了，她说：“啥事？还不是那膛猪镫的又克死了小叔子，被大乙他老娘赶出去了。”见八斤盯着她胸脯猛瞧，阿花嫂子面上像添了光，洋洋自得起来，白生生的面皮透出丝春\色。祥根媳妇瞟她一眼，暗骂了句“还没死透的骚货”，不动声色地说：“要不是天冷，就要把她浸猪笼了。”

　　八斤诧异道：“我出门前大乙不还好好的，咋一会就死了？”阿花嫂子冷笑道：“谁晓得咧。之前大平死时，他老娘早就想把她杀千刀了，现在只把她赶出去，算是给她娘家留了面子。”阿茂娘在一旁道：“啥面子啊，里子都没了，还要那屁大的面子？”八斤听到这心里有点堵，也顾不上搭话就噔噔地走了。

　　杨大乙家跟八斤的死鬼婆娘沾了点亲，虽那亲也是隔了个十万八千里，大乙好歹称呼八斤一声“姑丈”。大乙话不多，生得清俊，脾性又好，见了人就“叔婶”地叫，声音细细软软，八斤听着爽死了，怪让人疼的，平日里两家也常往来。想当初八斤的婆娘难产，流了一夜血水，流得全身发白死时，八斤就只能抱着那刚出生就断了气的儿子坐在角落里发愣，还是大乙帮忙料理的后事。

　　八斤扛着锄头走到自家那间破屋，看到大乙家门口围了几个人，像乌龟一样缩头站着。杨大乙就躺在雪地里，口鼻流血，他老娘趴在他身上嗷着捶地，边嗷边骂：“个挨千刀的破落户骚蹄子哟，连根独苗都不放过，老太婆这日子可咋过啊！儿啊，你咋那么狠心唷！丢下你老娘一个人……”

　　八斤听得心烦，走过去。大乙估计还没死透，面色红得跟生人一个样儿，上唇那颗圆圆的唇珠微微上翘，带着笑的模样。八斤心里一动，蹲下摸摸他的手，只觉冷得透骨。

　　大乙他老娘还在嚎啕，八斤心里堵得慌，没处泄，便胡乱骂道：“嗷个屁咧，死都死了，还不快埋了，扔这里碍眼……”

　　只听“哐当”一声响，八斤按着后脑勺蹲在地上，痛得尿都要飙出来了。他老娘拿着根碗口粗的烧火棍子，站在后头，死命往他身上招呼，八斤被打得四处乱窜，边跳边求饶：“娘，娘，别打了，打死了我，就没人给你送终了！”他老娘听了，气红了一张老脸，下手更狠，棍棍打进肉里，那几个缩头的此时笑开了，在边上凉凉道：“八斤娘啊，可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没了。”大乙老娘也止了声，老脸上还挂着泪，专心看八斤被修理。

　　这当口，八斤趁他娘不注意，一溜小跑，跑到自家屋后去了，他老娘拿着那棍子，追着八斤跑到屋后，照着头脸就猛抽。八斤被打得急了，劈手夺过那烧火棍，往地上一摔。八斤又高又壮，虎背熊腰，常年累月干农活，浑身都是肌肉，力气又大，他老娘身子单薄，被他一掼，顺势就摔倒在地。

　　两人互瞪了会儿，他老娘就开始呼天抢地，捶着地叫道：“阿唷，我前生造了啥孽啊，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狗东西，我咋这么命苦呐！”八斤咆哮道：“吵什么，再吵我咬死你！”他娘哭得更凶了。

　　八斤急了就会咬人，这就是他的绰号“疯狗”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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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用繁华子的笔名发表过的文，好多年前的事了，偶然在文件夹的角落看到，萌了，趁着空档尝试着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