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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无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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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毅衡怒气冲冲,一把掀开帐帘,即见那般情景,还说自己扫了院,擦了墙,做了饭,好似天王老子一般,现时,可不是让秦毅衡气得双拳一握,大跨步出去,伸手就要拉了雨哥儿来训,却见昏暗的小油灯盏光亮映照下,门口站着的人,手中举着包裹,颤颤巍巍的几乎没给他跪了。
“衡……衡哥,雨哥儿有整理的,你看,有整理收拾的,没有不听话的。”
秦毅衡手顿在半搭,连脸色都有些变了。
雨哥儿见秦毅衡停了手,忙又求情泣道:“衡哥,雨哥儿只是,只是想等你回来,没有赖着的,只是……雨哥儿……”
雨哥儿不想走,雨哥儿想留下,想伺候相公,想对相公好,以后会做好活,什么都干的,今日还挑了水,做了饭,还绣了帕呢……
可这些雨哥儿都不敢说,只是想到帕,他才猛地立直了身子,忙忙紧紧的跑到院落里那处的泥土台前,将那昏时所绣的几方帕双手递于秦毅衡面前,好似想说‘我还绣了帕,绣了帕便能卖钱,雨哥儿能挣钱,不是无用的,不是无有用的’。
可是抱着包裹,手颤颤抖抖的抓着那几方帕,身子畏缩的更可怕,连泣都已不知怎么泣了。
秦毅衡百般怒气未消,就见雨哥儿手抱包裹,拿着几方帕递于自己面前的那般泣样,眉目间有些不悦起来,问:“这是什么?”
又瞅了他怀中抱着的包裹,似疑道:“你要走?”
随后观雨哥儿不答,便再无了与雨哥儿说话的兴致,仅是抬头看了看已入亥时中刻的天,再上下打量了一下雨哥儿那畏畏缩缩抽抽泣泣的小身板,不屑道,“若走,白日怎不走,这般晚走,你是要去喂狼?”
说罢,径直抽了雨哥儿手中几方绣帕,重又进得门去,将灯笼放在瘸腿桌上,绣帕一起铺展对折,蒙于脸上,挡住嘴鼻,至床上寻了件叠放床头的衣,反穿于身上,心中怒愤,仅想,万般的事情指望不上,却还是需自己动手。
因此对雨哥儿再未有任何留恋,当走便走吧,反正自己亦是不喜,走了干脆。
他将衣反穿在身,又寻了一方破布,撕了缠于手上,即欲走至那方小屋前规整。
却是雨哥儿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才思绪出秦毅衡的话,见了秦毅衡重经堂屋门口,才小心翼翼,不确定的问:“衡……哥,不是……不是你让雨哥儿走的吗?”
声音小若蚊子,秦毅衡刚经他身,听见一句,回头即是一声怒斥:“我何时说了让你走?”
说时已是不耐,之后转身,再不予理会。
之前事情还未算,如今要走还来反汚自己一番。
秦毅衡一世平顺,何曾受过这般冤。
大跨步行至那方小屋前,一把将上面挂着的黑屋帘狠狠扯下,铺于地上,拖着自己浑浑噩噩的身子,开始一件一件将屋内的物件,一一的往那黑屋帘上搬扔。
雨哥儿懵怔之极,立于房屋门口,就这么站着,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围着圈在那里自问自答一般:“衡哥没让雨哥儿走?”
“衡哥没让雨哥儿走?”
“那……”
“雨哥儿可以……”
“可以留下……”
“还可以,可以唤,唤你…相公吗?”
“相公……”
“相公……”
秦毅衡手中动作不停,浑浑噩噩的搬整着东西,体虚力弱,却不得不行,否则经日经夜的睡不着,偏偏闻着这般的味道,极为难耐。
遂纵是听见雨哥儿在堂屋门口喋喋不休哼哼,半丝理会的意思都没。
雨哥儿却喜了起来。
一心想着,相公未赶雨哥儿走。相公未非但未赶雨哥儿走,还让雨哥儿唤他相公。
雨哥儿心中极爽,在原地恨不能一下转上好几个圈,却是眼见相公方才即进了屋中,也不知在内忙些什么。
听见内里的声音,才小心翼翼探了头过来,却是瞅见相公在自己的那间房室内往外面铺着的一张屋帘上搬东西,体虚欲倒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弯身,又几次摇摇欲坠强撑着,为自己整治房间。
雨哥儿瞧见,哪里还敢耽搁,忙不跌放下包裹,急急的抬脚就跑进去抢了秦毅衡手中抱着的那床黑絮被。
黑絮被被面是污的,内里的絮是黑的,霉味一阵一阵,却是雨哥儿丝毫不嫌弃,抱着它跟宝贝似的,双眼惊惊慌慌又期期盼盼的看着自家相公。
直待见秦毅衡冷盯了他一下,指了那边的黑屋帘,雨哥儿才连忙按照指令,抱着它,将之丢至黑屋帘上,回头见相公又要搬其他东西,连忙着慌的重抢了去,很快照样学样,也一一丢至那方黑屋帘上。
做时,还一个劲乐呵呵的冲着秦毅衡笑。
秦毅衡瞅着他,跟瞅傻子似的。
但有了上赶着的劳动力,不使白不使,以此见他这般忙活,便冷瞅了他两眼,将所有活计全部丢给他,冲他吩咐了句,说:“全抱出去,燃了。”
随后出了堂屋,将反穿着的罩衣解下来,口鼻间的方帕也丢在地上,坐于院中的泥台前,歇了一刻,才算是得了外面的空气。
雨哥儿虽不明白相公的意思,可听完相公的话,却是连思索一下都未思索,忙不迭的就点头,继续干活。
将黑屋帘装满了,即背着往屋外跑,原想在院内燃了的,可瞧着相公坐于院内,一脸嫌弃憎恶的样,忙以瘦小的身子,喜滋滋的往院外背。
将之倒至一方空地,复忙不迭的又回来,重新装。
最后似嫌这还慢了,连着黑屋帘破旧了很久,承受不住破了,他还将此屋帘也扔了,丟于那堆东西里面,回至屋内,以手去抱着内里未清的东西,来来回回雀跃奔着。
秦毅衡再未理他,见他奔得飞快,一溜风的在自己面前闪来闪去,歇了一刻便回屋,拿了自己又一身的衣衫,准备洗浴。
又于原主记忆中方知此世无有另出的洗浴之间,尤其村落,汉子均是于外方院处泼水冲凉,夏日即入水溪之中畅快,任是哥儿,也是仅于室内端盆擦身,秦毅衡汗颜一把。
终是改不得习性,扯了床上新叠的床单,即用它于院落外一方角落里围出一间小室,提了水,于内冲身。
连冲几次,祛了一身的霉味和汗气,才回屋躺在那张床上,歇着。
此刻雨哥儿已经忙完,且于院外燃了火,于那间小屋里面又上上下下的收拾扫擦,后还恐秦毅衡会嫌了味道,在内泼了些水,举着自己那张小破席,来来回回的扇,终在相公冲完身子穿衣回房之前,驱散了些霉污之意。
后又在秦毅衡的吩咐下,亦提水在那围着的小室内擦了身,做饭。
雨哥儿乐滋滋的俱应了,连于外见到相公以家中仅有的两张床单中的其中一张,且还是自己下午新洗出来的那张,被这般糟蹋着,作了小天地的围挡,他也未怪,反还直觉相公有才。
洗了身,换了衣,做了饭,两人一桌食了。
却是吃饭时,秦毅衡观着雨哥儿再次为自己夹鸡蛋的动作,即是脸黑,骂他:“自己吃了。”
说时将雨哥儿吓了一跳,鸡蛋差点再次掉了,却是听着相公口中的话,又喜极而泣起来,流着满脸的泪,吃着三个月以来头一次的好食。
泪流不止,且低着头,嘤嘤的,让秦毅衡极为不爽。
好容易一餐饭食完,秦毅衡又吩咐雨哥儿煮了他带回来的白茅等物。
雨哥儿惊慌失措,连着慌的找出相公回来之时,背在身上,丢在屋门口的东西,瞧着内里一堆子的草,和一些木雕。
雨哥儿不识得木雕,却觉着极为精致,偏又不敢去藏了,仅只能就这么看看,就规规整整的放在相公床畔边的那张破凳上。
却是那些草,俱是自己不熟的,雨哥儿亦不敢乱做,只得小心翼翼询问秦毅衡,怎么煮,拿什么煮,煮的时候要怎么放,是先放哪一样后放哪一样。
秦毅衡满脸的嫌恶。
草药乃干为药,湿为草。
秦毅衡今日晚间才将它们拔出取回,本即是煮来清肠道之用,未真正当做药草处置,若真当药草,恐到药草干了,他也一命呜呼了。
且,干药之时亦无那般大的规矩,怎到了煮一碗茶水,即有那般多的路数,以此喝斥他:“你煮了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
“可吴伯医……”
原本雨哥儿想说,吴伯医做药时都是这般说的,称这里面道道多呢,连着煮药时都是不准让人瞧的。
纵是先前为相公请医时,吴伯医也是于自家里面做好了端过来,说是可金贵着呢,将雨哥儿的钱都俱入了兜的。
可相公,却说什么规矩都无有的,还说有了那般规矩,自会告知雨哥儿的。
雨哥儿有些筹措,犹豫不决。
却是不提吴伯医还未有什么,一提吴伯医,秦毅衡直觉自己又要早登极乐,以此道了一句:“莫提他,听他的,我早死了。”即将雨哥儿赶出,自顾自躺了。
雨哥儿眼见相公不快,哪里还敢驻脚,忙不迭将药草拿到橱棚里面煮了,煮前还仔仔细细拿水洗过。
待到好容易熬好,战战兢兢端着与秦毅衡喝了,秦毅衡喝罢,重卧于床,复又过了数刻起来,连续出入数趟茅厕,才终拖着虚虚的身子,歇了。
雨哥儿被他这番动作吓得脸色惊慌,还以为是自己煮药之时出了什么岔子,忙不迭的紧随小步子跟着。
至了相公躺至床上,不再理会自己,也不再下床去茅厕了之时,还有些不放心。
走到床边,拿着小指头犹犹豫豫的戳了戳秦毅衡的肩,见相公每次被戳都一脸阴煞的睁眼怒瞪着自己,雨哥儿非但没有惊怕,反还喜了。
知晓相公无事,雨哥儿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