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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归来 ...

  •   秦毅衡回来正见一幕。

      他上得山去,原是想寻些清毒通肠的药物。

      因原主虽是愚昧,却亦算孝顺之辈,爹么患疾,他知无钱医治,知晓花棕叶或是有效,便自寻了山处,欲凭仗自己所识之能采些回来。

      原是一片孝心,所寻也是无错。

      花棕叶旁名九龙盘,乃治肠良药,生骨养肌,胃肠圣品,非凡物所能比。

      偏它与白沙草有几分相似,隐于密密丛丛的林草中,倘不细看,分辨不出。

      若非秦毅衡知晓白沙草有另外一名,为现世常人所熟的‘万年青’,恐连秦毅衡自己也难以识出。

      此物本生于热地,为观赏之用,然自携剧毒,稍一触体,便是染肤,但凡入口,即需立时灌肠寻医,或找较它更毒之药,以此攻彼。

      但此草在原主所识中未有记载,又于此山中久经变异,连秦毅衡好不容易拖着体虚身子上得山去,观了那方隐于草丛植被之间的毒物,亦是感觉一无二致,遑论原主。

      以此白沙草当做花棕叶,剧毒之物认作治肠良方。

      一时昏厥,着实不奇。

      幸了原主当日所食不多,仅因他思及自家爹么,摘采之后唯尝一口,便觉欣喜,忙往山下奔,直觉做了一件大事,然之后于路途中晕厥,自此不醒。

      倘此刻及时灌以清毒药物,将之立时排泄,或寻毒物以他方攻之,或可化解,经日即醒,之后予以疗养,未尝会有大事。

      偏是雨哥儿嫁过来时,所寻那医不知将其当做何症,与原主又喂了些什么药,虽是三分毒素解下,不至于将之立时送命,却是经日药物灌身,昏昏醒醒,后又交代雨哥儿不知是什么法子,经日里又喂他吃些补进之物。

      雨哥儿爱夫心切,却是无知之极,偏听他之言,致使原主体内毒素清了入,入了清,来来去去折腾三个月,连原主都琢磨出一个味来,自此一声大叹,终是去了。

      秦毅衡穿越而来,接受原主记忆,又知晓了原主所食之药为何,自是不敢耽搁,闻林伯么让雨哥儿为他请医即是不耐,午时雨哥儿又变着法子为自己煮些鸡蛋番薯等营养难消之物。

      若非秦毅衡知晓内中情由,莫认为雨哥儿是专门来害自己的,食了之后一顿昏厥暂且不说,纵是自己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秦毅衡以此怒气层层暴涨,再见了雨哥儿哭越发厌烦。

      之后好容易经两个时辰爬上山林,走走停停的寻了些夏枯草、香茅、薄荷等物,碾汁喝了,才觉腹中不适,泄了几次,又反复吃泄。

      来来去去折腾了至昏时,才觉身体虽虚得可怕,脑子却还算清醒了些,便昏昏沉沉的以斧砍了些植脂和木块。

      植脂以钻木取火之法,燃了做成简易灯笼,木雕则以于山林间寻得的,不知是何时被人丢弃在这里的一把锈匕,以石磨了,用之雕了几块房屋居模。

      秦毅衡生于现世,豪贵之极,手中所染生意,不知凡多,然方创业之初,他一无钱财,二无资源,为寻商机,费了心思演测出一套方法,才于短短一年之内身携数百万以及数家资额超千万的订单,这即是之后纵家族庞大,亦无人敢觊觎他位置的原由所在。

      以木雕为引,设计百般豪宅家私居物,家居别墅可卖,木雕则可镇宅赏观,豪世之中又独爱贵派,诸种贵木更价值斐然,略一雕琢便是越了宅基的额度,若然再请大师着刀,那便顶了天去也无人言。

      一种心思,百般利益,秦毅衡前世,便是以一块小小的木头发家,如今山林近靠,又观内中黄檀紫槐,红枫青松,聚在一起,纵是青松孤傲,也与椐木并枝而缠,均说红枫血染山河,于白桦之中也失三分朱色。

      如此怪异之状又遍及世间所识百类贵种,怎不让秦毅衡生奇。

      他生于鼎贵,原即见识远博,诸处可去,又因十九岁被父遣令,即是以外郊树木雕以家具发家,之后成于房墅,立于诸业,最终站至顶峰,成商界霸主。

      如今重入其林,又观如此之景,怎不把握时机。

      况秦毅衡原本于学校所学即是房产操盘,最基础的作图雕作更是自小练就,任是年少顽作,如今重拾,刀启之初,亦是酣畅淋漓。

      只是非自己强专,雕琢半晌也仅为大致模样,至第二块时方才好些,唯秦毅衡原便未想雕刻细致,房屋居所至了大致模样,便停了手,再换第三块木。

      待雕完,原欲想在此度夜,却终是身子不给面子,山林之中夜有诸物,秦毅衡又不知是否有巨虫猛兽,现时体虚无法争斗,所穿衣着亦需换了,这才拖着虚躯,又寻了些白茅,及野果,算是找了些保命的食,吃了,再砍了些植脂,即下了山。

      原下了山来,虚实走停,撑着身子,熬将之极,好容易回至山脚,寻了方向至了院落,便见院落灯亮。

      一小人就这么立于晕暗的灯盏之下,侧边是木条摇晃的门,身后是凋零破旧的屋,周遭是土疙碎瘩,坯墙断沿,脚下,是孤零零的影。

      小人双眼朦胧,身子畏缩,偏是战战兢兢站在那里,脚尖一点一点,时不时往院门处瞧瞧,忍着眸中泪哗啦啦流,拿手擦了,又继续张着眸看。

      手中小油盏举得老高,似要为谁照出一条归家的路来,纵是热油因他的身子颤抖晃了下来,滴在身上,他都当做无感,连理都不理,观都不观。

      泪流不止的泣着,满容的水印惹秦毅衡心头大为不快。

      秦毅衡生于现世,自来独居独往,未有旁的牵绊,任是现世那般高的地位,他去哪里,也未有人敢说什么,回来之时也未有人敢问他归期为何。

      遂,年愈三十,从未想过会有人这般等他。

      剧毒之闷还未舒缓,又要见他哭泣可怜,深以为自己不过出去半日,雨哥儿便拿这种姿态威胁,加之身体乏困,遂对此番景象非但未有任何感念,反生出万般的厌恶来。

      乃至脚下步子化虚如风,自雨哥儿身边穿过,径直入内,至了堂屋口,推门取衣物洗浴洁身。

      雨哥儿原见相公归来即喜,心头诸多的屈和担忧完全尽散,他由着自己的手狠狠的擦擦眼泪,忙不迭的想迎上去,询看相公身上可受伤了未有,着凉了未有,饿着了未有,想着的思绪百般,却是脚下似凝固了,僵麻的动弹不得,好容易抽离了脚,要迎上去,说一声“相公,你回来了。”

      可喉中哽咽,那声相公亦是不能唤,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才终唤了一句:“衡……衡哥……”

      说完即见秦毅衡自自己身边过去,雨哥儿连忙转身,提着小油盏为相公照路。

      却是此刻才见相公手中亦拎着一盏灯火,虽不知那用何种东西燃的,可百般的精巧,又无热油下落,提在相公手中,直觉是个精美的物什。

      映着相公的脸色和身形,在他前方就这么照着,让雨哥儿瞬间欣喜起来,知晓相公乃是有灯火照着路回的,越发喜了,随着相公的脚步,跟着他的身影往堂屋门口行。

      相公的灯火亮,雨哥儿的油盏灯昏,映照出相公的影子落至后方,闪闪乎乎的飘在雨哥儿身上。

      雨哥儿又是一时欣喜,不能自已,万般的等盼尽化作了此刻,连为相公之前的担忧和害怕也俱无有了。

      赶着紧的上前随着说:“衡,衡哥,我,我,做了饭的,可以吃,吃的,我还……扫了院,擦……擦了桌,抹了墙,还……整了房,挑了水……”

      雨哥儿一样一样说着,似希翼秦毅衡夸他。

      秦毅衡一入院中,便是百般难耐,直觉自己尚不如不回,否则哪里要听此人如此碎碎念。

      一句一句结结巴巴顿着,蝇子一般在自己耳边嘤嘤的泣着,语气中还似那般的邀功姿态,好似拿着扫把在地上拨两下,即是行了多大多了不起的事般的。

      若是如此,那现世中的家政之人,岂非都可被自己供上天。

      秦毅衡一阵恼怒,脚下急走,似要甩了后方的尾巴,入了室内即将雨哥儿关在外。

      却是刚至门口,即觉一股炸意袭来。

      双手置于门上,欲推不能推,欲退不能退,直觉满腔怒火,满腹的愤然。

      他以手推开房门,脚步三步并两步,瞬时一把掀开那屋的黑帘。

      一股胀气扑鼻而至,满室的巫霉之物映入眼帘。

      雨哥儿吓了一跳,原见相公不理自己还未有甚,见了相公推门时脚步顿了一下,双手落于门上还隐隐有怒火之势,再见相公推了门进去,脚下不往相公自己的床那边去,反往雨哥儿的小屋方向走了起来。

      雨哥儿吓得一下子慌了神,忙将小油盏灯放于地上,急急匆匆的就奔往橱棚那里,寻了自己的小包裹过来,惊惊慌慌的重回到堂屋门口处,就这么战战兢兢的缩着身子,将头抵在胸口处,泣不成声的等着相公出来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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