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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落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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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益清见此,越发得意,朝向秦毅衡如告状一般继续讲:“毅衡哥哥,且不止是帕呢,还有米粮,饭食,鞋纳,雨具,纵连每每雨哥儿做饭他也是需端着走的,还有喂的鸡仔猪仔也均被堂伯么拉了去,任是好容易挑了水种的菜,也俱被糟蹋了。”
“那可均是极营养的物,雨哥儿专心为毅衡哥哥备下的,若非被堂伯么拿走弄没了,说不得毅衡哥哥的病早好了,凭白让毅衡哥哥耽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害得雨哥儿受欺负,甚连庄嫁到最后也是被堂伯么给抢了的……”
林益清说。
堂伯么直恨得咬牙,偏是林益清不管不顾,越说越无了尽头,至了最后,乃连雨哥儿家中失了几针几线,几根柴火棍,都甚被扒拉了出来,也要与堂伯么算。
堂伯么气得眼窝深陷。
甚连秦毅衡亦是不觉转眸观了林益清一眼。
林益清原便对秦毅衡极是敬佩,哥儿情窦初动,正值希翼被人关注的年纪,见着秦毅衡初次观他,已是脸红之极,再见秦毅衡二次回头看他,怎不是心花怒放,悦如鹿撞。
却是不敢于此刻抬头,唯恐怕令秦毅衡瞧见了自己对他的那般仰望,及令自己瞧见了秦毅衡眸中对自己如同对旁人的那抹冷漠。
偏是秦毅衡眼光深邃,盯着林益清一刻,即让林益清觉之所有的目光尽聚于自己身上,以致身心俱陷,似永远拔不出来。
秦毅衡观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却是他视线收回,林益清亦心神恍然,继续看着堂伯么,数落他的恶行。
堂伯么脸色青紫难辨,瞪大了双眼,看着林益清,恨不能将他给吞了。
甚连他身后原紧张地上破碎之物的汉子哥儿们,也均是被林益清那针针线线草草苗苗的给气得暴跳如雷。
谁家中不长上几棵草,谁院中无有水缸存着了水,便是拔一颗草苗,喝上他家一口水,便也是要记着帐。
他们心中愤恨之极。
偏是再如何愤恨,于此刻,堂伯么一家亦是不敢开言的,生怕一开言,即是令秦毅衡又翻了倍数往上凑了数。
幸在秦毅衡还算说话算话的,方说原价赔了,便再无让他们加价,否则便是一两个倍数翻过,堂伯么一家那是一生一世也难以还全的。
可林益清在这边开言,那方林伯么因终日往雨哥儿家帮衬,越发知晓堂伯么自雨哥儿家中拿走之物的情形,以此较之林益清更有发言权,于此刻列举所有搬走拉走之物的清单。
他时不时的在旁边插上一句,甚到最后,纵连村落中的汉子哥儿们也均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内参合。
一时方才仅还只有几方帕的帐,便如如垒土的墙,越垒越高。
堂伯么家的人直气得怒火中烧。
偏林益清这不嫌事儿大,于此刻还挑衅说:“堂伯么,你瞧,这一条一条列下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堂伯么一时气愤,只觉喉结发甜,吐了一个“你”字,便说不出话来。
却是他言语贫瘠,林益清那边的帐却还在一一的涨,直至后了,才闻得秦毅衡如发了慈悲一般的在那方开言,说:“既如此,堂伯么,不如,我们也来签张契吧,白纸黑字,你我均也做个见证,日后做个凭据,也免得令人认为是汉子我欺了你。”
“且此刻里正正巧也在,依旧请他作笔,想必堂伯么定不会反对的吧。”
里正正气得咬牙,恨不能将堂伯么给杀了。
正愁没地方解气,闻听秦毅衡这般说,自是二话不说,一口答允,正瞌睡间送枕头,里正怎能不好好利用,以此回头怒瞪堂伯么,即吓得堂伯么脸色一苍,周身痉挛起来。
但凡里正入笔,便是天大的数,也自里正手中攥着。
那是一个一落笔,便无了准头的人。
原堂伯么与里正关系好着,便是什么都不惧,任他怎般写,均是自己占着理。
如今里正这般,堂伯么便是再想要和秦毅衡峙着的心,也俱是瘫了。
一个秦毅衡即能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加之里正……
堂伯么直骇得整个身子如被拔了骨,抽了筋,软瘫无力。
却是林益清瞧着堂伯么,心中越发欣喜,闻听秦毅衡说要与堂伯么签契,更觉秦毅衡乃是犹如神祇。
以致望向秦毅衡的目光越发着迷,听得秦毅衡要雨哥儿回家中去拿纸宣笔砚立据,雨哥儿正被村落中那些言语吓得有些懵,似惊慌于之前的经历,以为众人均是要害着自己,害着相公的,以此胆战心惊的缩在秦毅衡后面,身子颤着,惊慌失措。
林益清见此,便是自告奋勇的一口应了本属雨哥儿的差,即提脚去往雨哥儿家中方向,寻秦毅衡口中所言放了纸宣的盒匣。
他欣喜之极。
偏是秦毅衡见雨哥儿呆愣痴傻的样,越发不悦,再见了勤勤快快出口伶俐的林益清,便是越发对比,觉出雨哥儿的厌来。
以此对林益清多入目了三分,见他抬脚往自己家中方向奔,便开口补充了句说:“纸宣放于雨哥儿屋最上朱盒中,入门便能瞧见,钥匙放在床头盒中,你瞧着去取,且需多拿些,免得账目不全,令堂伯么惦着了。”
“诶。”林益清闻秦毅衡与自己言讲这般多,还告知其家中箱盒钥匙之位,已是惊喜,欣悦的跑开,身影窜得飞快。
却是雨哥儿依旧朦朦胧胧,只觉眼前忽然静寂,实令自己惶恐不安。
堂伯么亦是骇得周身上下无一处骨头能动,见林益清与秦毅衡这般做派,更是气得身子发颤。
偏是他心中再多的气,亦只能闭上嘴巴,仅自唇间小声呢喃,虚吐几个‘你,你,你……’便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均是任凭秦毅衡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天夜黑暗,农家汉子哥儿本该早已睡觉歇了,偏是众人均在此地看得兴致勃勃,至林益清将纸宣取来,又由着人抬了一张木桌置于旁侧,众人还是乐此不疲的观着,甚一一拥挤过来,俱是要瞧一瞧这里正笔下,是如何记着自己所言之事的。
里正气愤怒瞪堂伯么一家,尤对他家二汉子恨得入骨,乃至取了林益清手中递着的笔,侧身坐下,即手握崭新的狼毫,恨不能一笔落下,即让堂伯么一家倾家荡产了。
他这般姿态,众人有心细瞧见的,如何不懂,以此眼瞧着连里正都歪向秦毅衡这边了,怎不是也连连上杆子往上爬。
以致林益清与堂伯么在前面对里正说道自雨哥儿家中所取之物,又拉着雨哥儿,令他小心谨慎的又细细的回忆越发多的事项,后方村落中人亦于此间,掺上一脚,任是吐一口吐沫,骂一句脏话,也被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说出口,当做是帐来算。
里正亦不马虎,虽说年纪稍大,耳不聋眼不花,原本无凭无据如骂人说脏话之类的事俱是算不得钱银的,他偏是能编写小由头,将之亦加入进去,生恐旁侧人说的快了,他还让人一一排着队了来与他说。
植腊灯笼照耀下,堂伯么头脑发懵,浑浑噩噩间,直觉里正执笔如飞,竟恍惚回至当日自己与秦毅衡那般签契之时,里正亦是,或甚都未有如今这般爽快。
堂伯么一时只觉耳根嘈杂,心绪猛颤,唯盼着里正此刻还是能听秦毅衡的,秦毅衡说方才无需加倍,仅以常价赔偿,那里正便能乖写个常价出来,否则如那日一般,再翻个倍数,恐此一生,堂伯么俱要以还债而活了。
堂伯么恨得咬牙,气得吐血。
偏是众人叽叽喳喳好长一段时间,才暂歇了争吵宣讲之势,堂伯么这才觉着耳根清净了些,稍稍缓了口气,舒了下心,只觉自己方才是死过一回,好容易得了一条命回来。
但,他这方刚松了气,里正书着的纸张也落了四五页,秦毅衡见众人纷纷退了,已是无有再多的事可写了,才扫了一眼堂伯么,说“写完了?”
里正亦恨不能再多写个几张出来,偏是纸张虽多,村落农户之中却无有更多的物什,秦毅衡亦未言更多的事,具体的他又如何能自作主张的去写,以此瞅着堂伯么,恨得咬牙。
低头瞧着他所洋洋洒洒写着的那般契宣,上所写已是零零碎碎概况所有了,随他只能抬头,看向秦毅衡。
却是秦毅衡见他抬目点头,这才略满意的说:“既如此,里正另起一页,将方才我说之事,也一一写上吧。”
“秦毅衡,你……”
“堂伯么莫急,会记全,不会漏的。”
堂伯么刚舒的一口气,猛的提到胸口,直直的抬头看向秦毅衡,却是秦毅衡已开口,道:“箱盒搬抬磕碰,且算百两吧。”
一语令堂伯么一时吐血。
却是里正一闻此言,便是褶皱的脸瞬间开颜,执笔落下,便是行云如飞。
任是方才众人零零碎碎那般念叨,零零种种一共加下,也多不过五十两去,偏是秦毅衡一语,便是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