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汉瑶

3、结束【捉虫】

　　忙忙碌碌了三天，终于开始正式上课。日语对之前的南宁来说不难，却因为没有基础，倒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课。至于现在……南宁趴在桌上，觉得自己无聊得想死。现在她终于知道温故知新的痛苦了。

　　“下面我们再来念一遍……”听到老师这么说，南宁立马倒下作死状。

　　“同学，你都听懂了？”洪鹄古坐在南宁后面，见南宁趴在桌上，忍不住搭讪。他知道南宁，从她进门就明明暗暗地关注着她。南宁是这一届的名人，到哪里都不会少了人关注。

　　南宁听到洪鹄古的搭讪，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犹豫几秒，稍稍转过身，看着洪鹄古，面无表情：“有事？”

　　“没，就是好奇。”洪鹄古讪讪一笑。南宁是今年外院的“三大美人”之一，洪鹄古早就想搭上话了。从小到大，靠着家世，全是对方贴上来的，当然，故作矜持的也不在少数，可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像南宁这样不假辞色的优质股。联想到入学前得到的消息，洪鹄古下意识握拳。

　　南宁看着对自己浅笑的洪鹄古，面色不改。这就是自己当初看上的人啊。南宁暗暗感叹，似悲，似怨，心湖沉静，平无波。　　“同学，送你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南宁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洪鹄古有什么特别后，不耐烦地转了回去。

　　洪鹄古没有在说什么，脸上还维持着一贯的浅笑。

　　“阿宁，一起吃吗？”下课后，吴诗薰看南宁拒绝了何沅如和钱颖的邀请，忍不住开口。寝室里面七个人，两两走得近，第七个人或多或少会有种多余的感觉。吴诗薰从见到何沅如和钱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们，如果南宁要和她们在一起，她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南宁拒绝了她们的话，她也不会任由南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吃饭。

　　南宁抬头惊讶地看一眼吴诗薰。如果她没有记错，上辈子她和吴诗薰没有过多的往来，顶多算是点头之交。怎么这辈子倒让吴诗薰亲自来请？

　　对夏绵来说，南宁还处在“好朋友”鉴定期，但这不妨碍大家在一起吃一顿饭。见南宁还在发呆，夏绵终于开口：“吃顿饭还要想那么久？跟上！”说完，转头就朝东门走。

　　吴诗薰看着夏绵的背影，笑得灿烂：“绵绵就是这脾气，你别介意。”

　　“我不会的。”不说南宁会做人，本身就不会随便和人置气，便是为了上辈子夏绵对自己的恩情，她也不会。自古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当日的夏绵做的是解救她于水火折磨之中？

　　三人去的是东门外的一家家庭餐厅。餐厅没有名字，只是在墙上挂了一盏绘有刀叉的霓虹灯。门上挂着一串陶瓷风铃，门开门闭，叮叮当当。屋内结构几为木质，木桌木椅木地板。没有上漆，露出的是木头原本的材质纹理。天花板上没有装灯，只有一个个长短不一的牛奶瓶吊在那儿，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给餐厅添上几分清新的感觉。

　　“怎么样？不错吧。”吴诗薰笑弯了眼，“这家店还是绵绵找到的。据说菜的味道不错。”看她脸上的洋洋自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这么一块好地方。

　　南宁看了吴诗薰一眼，没有说什么。夏绵是什么人，她南宁不说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也八九不离十。就夏绵那种小心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兴趣相投就和人交朋友！开学一个星期都还没过，夏绵是从哪里知道这家店的？看这店的样子，只怕刚开张没多久，夏绵又是怎么知道“味道不错”的？这些怕是只有吴诗薰不会去想吧。南宁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说那么多话还吃得下饭吗？我看我还是把你那份退了吧。”夏绵洗好手出来就看到吴诗薰拉着南宁说得起劲，暗暗皱眉。等两人都看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开起吴诗薰的玩笑来。

　　“哎呀，吃饭和说话怎么是一回事？”吴诗薰立刻反驳。

　　“吃饭用嘴，说话也用嘴，为什么不能放一起说？”夏绵挑眉反问。

　　“我……”吴诗薰愣了，歪着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夏绵驳回去。等看到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饭菜，才回过神：“哎呀，我才不管一不一样，反正饭来了，我开动了！”说着，毫不客气的动筷动勺。

　　也许是新店开张，饭菜的味道不错，价格也适中。总之，她们三个吃得很满意。

　　三人吃完饭便慢悠悠地在东门到宿舍的大路上走着，时不时说上两句。

　　上海的九月阳光褪去了暑气，留有的是温暖宜人。S大的学生很少，偌大的校园显得有些空旷。闲适的午后散步让南宁从清醒后就开始紧绷的神经得以慢慢放松。

　　悠闲的时光总是少的。

　　“宁宁，你身体好点了吗？”三人刚走到图书馆附近，一个男生立刻冲到南宁面前，情深款款，“我这几天都在担心你。”

　　南宁皱着眉看着男生：“卫夜，你……”

　　“宁宁，这是我这次去北京给你带的豌豆黄。”生怕南宁说出自己不要听的话来，卫夜忙把手上提着的点心盒递了过去。

　　“……谢谢。”南宁仔细打量了卫夜一遍，终于将豌豆黄接过。

　　卫夜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南宁皱了皱眉。没等她再说什么，夏绵开口了：“南宁，我和吴诗薰先走了。”

　　南宁看着夏绵，轻轻点头。

　　一获得南宁默许，夏绵拉着吴诗薰就朝宿舍走。

　　南宁目送着夏绵和吴诗薰离开，扭头又打量了卫夜一会儿，终于开口：“卫夜，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要在大学里找一家有情调的店很难，但要找一家可以让两人坐下来喝点东西谈事儿的地方还是有的。

　　逸品是学校新开的店，复式建筑，楼下书店楼上咖啡厅。可以说是在S大里最雅致的地方了---尽管味道不怎么样，价钱吓死人。

　　“卫夜，我上次短信里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不适合，分手吧。”南宁来回打了三遍腹稿，终于说话了。

　　“有什么不适合的？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呀。”卫夜煞白了一张脸，有些惊惶失措。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南宁又恼脾气了，也没在意，就回了句“别闹”。现在看来……真要分？卫夜一下子就慌了：“宁宁，别，别分……真的……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了不就行了吗？我、我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就说出来，我、我会改的！别分啊，宁宁。”

　　“卫夜，我从小没什么玩伴，你算得上是我唯一的青梅竹马。我的性格你就算不清楚也应该知道一点。”南宁呷了口摩卡，上身轻轻靠在椅背上，“但凡我的另一半惜我、怜我、顾我、爱我，南家不会介意我的另一半是什么来历。”

　　卫夜微微低头，细密的刘海遮掩住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底下的神情。

　　南宁拿起咖啡杯又啜一口，然后轻轻放回去。咖啡杯碰撞在玻璃桌上，发出轻微的砰声。卫夜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南家在市里算不上什么大家，但好歹也历史悠久，绝不是自家这种新生儿能相抗衡的。当初南家会同意自己和南宁交往，看中卫家的财势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南宁愿意。要是南宁不愿意，只怕卫家有更多的财富都不一定成功。

　　如此，要是自己真有什么把柄被南宁握在手里……卫夜又打了个颤，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仔细思量后，卫夜舔舔唇，略带谄媚地笑着说：“宁宁，你也知道，我们从小玩到大，要说了解，除了南家不就是我了？我卫夜不敢说以后，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言之凿凿，义正严辞。要不是南宁轻身经历过，只怕真要被他蒙混过关了。

　　“了解？”南宁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卫夜，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好，我现在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于楚。”

　　砰--

　　一听到于楚两个字，拿着咖啡的手就是一抖。

　　卫夜终于变了脸色。别人不知道于楚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南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卫夜惊疑不定。南宁她……是试探还是算总账？

　　“什么于楚啊？”卫夜勉强抑制心中的恐慌，笑得僵硬，“长什么样子？我认识吗？”

　　南宁看一眼被卫夜泼出来的咖啡渍，抬头扫了卫夜一眼，轻笑：“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认识。”她的笑容里透着了然与讥讽，那种将事情看得彻底的笑容狠狠噎了卫夜一把。

　　卫夜看南宁笑了，也就跟着笑了笑。

　　“找不到于楚就算了，我也无所谓找不找得到。反正等我们分手了，你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也不会在意你认不认识于楚这个问题。”南宁耸了耸肩，言语淡淡，一点也不关心卫夜的脸色。

　　“宁宁，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好吗？我可以解释的！”看到南宁这个反应，卫夜立马慌了。在他看来，南宁提到于楚无非两种情况，试探或者算帐。前者说明南宁只是怀疑，那自己只要摆正态度，一定能过关。后者的话……卫夜凭借南宁以往对自己的态度推断，南宁也就是发发火，吵吵闹闹而已，自己忍一忍，伏低做小一下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南宁摆明是来算帐，可反应一点也不激烈，还一门心思要分手，卫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再早一点，南宁要分，他也就顺着同意了。可现在卫家正和林家合作，还是南家牵的线。要是一招不慎惹怒了南家……卫夜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宁宁、宁宁，是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垃圾！我不该这样的！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想分手啊宁宁。”卫夜看南宁起身要走的样子，吓得连忙拉住南宁的袖子，苦苦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宁宁……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宁宁，求你了。我不要分手……这样，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一定认真执行！真的！宁宁，我们不分手行不行？”

　　“放手。”南宁看也不看卫夜，盯着卫夜拉着的衣袖，言语冰冷，面无表情，“放开。”

　　“宁宁，不要这样，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看到南宁面色不善，卫夜更加不敢松手。南家不是大家，可在这里的人脉之广不容小觑。如果自家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南宁这棵大树绝对不能抛下！绝对！更何况……和他卫夜谈的，哪一个不是被他抛了的？南宁想要先甩开他？想都不要想！

　　“我让你放开！”南宁强忍火气，“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就给我松开！”

　　“宁宁……”

　　正当卫夜看着南宁的脸色，犹犹豫豫想要松开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同学，人家都让你放开了没听到吗？分了就分了，敢作敢当，不要搞成这样。三心二意，优柔寡断……你这是在丢男人的脸！”

　　南宁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洪鹄古……”南宁一下子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从回到这里开始，她一直在提醒自己，过去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可笑，洪鹄古是多么虚伪的人……可当他如过去那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解围的时候，她发现，她好像还是动了心。不同于过去的甜蜜与感动，她感到的是酸涩与委屈。既然你在这里可以为我抱不平，怜我、惜我、顾我，为何之后却是嫌我、厌我、弃我？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管别人事情？”被洪鹄古打断了“演说”的卫夜异常气愤，恨不得立刻抄家伙胖揍他一顿。

　　“我是她同学。”洪鹄古笑了笑，回答得很平静。

　　卫夜嗤笑：“同学？我看不是吧。你一定……南宁！你干什么？”没等卫夜把话说完，早就已经待得不耐烦的南宁二话不说，拿起咖啡杯就往卫夜头顶上浇。咖啡顺着发丝往下滴，干净的白衬衫瞬间染上了一幅褐色水墨画。

　　“卫夜，我们已经结束了。”不再说更多的话，南宁拎着包就往外走，不理会卫夜在后面喊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