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恋》水伦

8、第八章

　　肖蒙第十一次恶狠狠得瞪走在前面的家伙时，已经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搞什么……？！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走路也是会走死人的吗？

　　本来已经雄赳赳打完电话回家说今年不去城里的本宅过年，也不顾母亲发了急的谩骂就毅然挂了电话，然后有点自怨自艾却又带着隐隐期待的心情往宿舍走，还没到门口就给从里面冲出来的家伙撞得几步没稳，差点毁了自己形象得往旁边跌，还好扶住了围栏。
　　“没、没事吧？”加彦赶紧跑上去扶着他，在肖蒙破口大骂之前解释，“家里出事了……妈妈病倒了，刚刚才叫亲戚打了电话来。我回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去。”
　　“你要回去？”肖蒙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那我怎么办？”
　　“啊？”加彦被问得有点不知所措，“你……对啊，一个人在学校里过年真的很孤单呢，认识的人都回去了……那、那你家里今年真的回不去吗？”
　　“废话，”肖蒙扭过头，“回去也没有人，他们都在外地。估计连吃的也不会有。”
　　一付把自己交给加彦的样子。
　　“啊……”加彦看着对面说谎也丝毫不用打草稿的男生，低下头想了想，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语气是肯定的，“那，那就来我家过年吧。不过……要先和你说，地方真的很小，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很冷，而且我妈还在生病需要照顾，还有就是……”
　　“行了，”肖蒙不耐烦的打断他，“再差也比在学校好吧。”
　　加彦还想说什么，但却闭了嘴什么也没有吐露了。
　　陪肖蒙回宿舍拿了几件衣服带上，加彦又点了一遍破旧大衣里的钞票。刚才实在太着急了，连之前准备寄回去的东西也忘了拿，于是在肖蒙的催促下又收拾了两个大布包背在身上，出了门仔细把门锁好，回头对着肖蒙一笑，说“走吧”。

　　但没想到所谓的走，真的是从头到尾凭自己的体力……从县城走到他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上。
　　加彦在能省多少是多少这点原则上，固执真是达到了让肖蒙钦佩的程度。
　　虽然说了“坐车那俩个破钱有什么好省”的自己到最后屈服着说“我请你吧坐车好不好”，一直到最后愤怒的指着前方根本不为所动的男生破口大骂“难道就算我走死了你也不管吗”之类的话，却还是被加彦从头至尾安慰着的那句“真的不远，马上就快到了”，给气得差点噎死。
　　这家伙的体力……
　　为什么比自己还好？！

　　“……喂。”肖蒙虽然不是天生娇贵的大少爷，手里也只拎着并不重的装着几件衣服袋子，却还是因为走了好几个小时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而感觉疲惫，而现在走得这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更是让他叫苦连天。
　　“怎么了？”加彦回头看着走路姿势有些别扭的男生，加上满脸不甘愿而有些委屈的脸，“那……先休息一下好了。”
　　肖蒙马上把所有东西都堆到地上，找了个稍微颇高的石头坐了下来，伸长了腿休息。然后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跟加彦示意。
　　一边叹气着“你啊”一边还是向肖蒙的方向走来，在他身边找个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位置和旁边的男生形成一高一下，头刚好挨着肖蒙的膝盖，从远处看像是靠在上面一样。
　　“这里是哪里？还有多久才到？”肖蒙有些不耐的打着哈欠，伸长手臂舒展着，身体却因为加彦的太过靠近而有些紧甭起来，装成毫不在意的用手戳着对面心不在焉的男生，“想什么啊？问你话呢。”
　　加彦像是猛得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抬头盯着肖蒙看。
　　从带肖蒙出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回到家后该怎么和妈妈解释。
　　因为从小身边都是厌恶自己的人，所以根本没交过什么朋友，更别提往家里带了。而妈妈更是连看自己也不愿意，多在自己身上花一毛钱都觉得浪费……现在带肖蒙回去，会不会给赶出来？
　　想到肖蒙鄙视的眼神，加彦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你……”近在耳边的声音，加彦看着肖蒙逐渐放大的脸，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你脸上有东西。”
　　“……恩？”虽然很疑惑，但还是抬手往脸上擦了擦，“还有吗？”
　　“这里，”伸出手缓缓摩擦着加彦的脸颊，动作有些大，“这里也有。”摩擦着下巴快到嘴唇的位置。
　　好到意料之外的触感，于是着迷的抚摩着忍不住吸引自己的却没什么存在感的五官，像是有些着魔。
　　对面的人却毫无防备的闭上眼睛，非常信任的任自己给他“擦掉”。
　　忍不住就渐渐靠近再靠近，已经快到鼻尖顶上鼻尖的位置，眼睛里的光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发烫发热，浓烈到快把对面的人整个烧掉。
　　想要他。
　　现在就想要他。
　　在这荒郊野岭，周围根本连人影都窜不出的草地和树木之间，任他怎么哭喊叫闹，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任他怎么求饶，自己也不会停手。
　　冲动的时候，一切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如果加彦要自己负责……他也会愿意。
　　已经快到嘴唇覆盖上嘴唇的位置，却听到加彦“咦”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看到脸放大的肖蒙有些吃惊。
　　“下雨了吗？”伸手粘了粘鼻尖的水，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真的下雨了啊……肖蒙，快走吧，天黑之前雨不停的话就赶不到村里了，不知道要在哪过夜。”
　　虽然对面刚才还离自己很近的人突然跳开有些奇怪，但出于对肖蒙的信任加彦并没有多想。只是刚才睁眼时看到他眼里的那些东西让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懂是什么。
　　在加彦几年后的第一次恋爱里，他知道了，那样的目光被称为：情欲。
　　却因为对象是肖蒙，而后背一阵阵发寒。

　　拎着东西还没走几步，雨就开始下大了。
　　加彦有些狼狈的拿手中的布包顶着头，单薄的衣服却还是过多被打湿了，雨水跟着低领的毛衣混进脖子里，于是有些吃冷的打了个喷嚏。
　　“喂，”听到肖蒙的声音，他回过头，“这样还走？找个地方躲躲。”
　　虽然是蛮横的声音，拉起自己的胳膊就往旁边的路走，但却在之前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搭在自己身上，让加彦略带感激的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
　　很快就找到了山上的小木屋。
　　一般是猎人来猎野兔、山鸡时临时住的地方，没有过多的收拾，地板上来沉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地方有些积水，屋顶甚至有些漏，但门和窗户是密密严严的，不会有寒冷的冬风钻进来。虽然肖蒙还是一直皱着眉头表示他非常坏的心情，但手中的活却没有停下来。
　　只是把所有的木柴堆起来，稀稀疏疏围成一团，却无法生火。
　　从口袋里翻出的烟随手丢在一边，打火机在手中只冒出零散的火星，对着点柴木怎么也点不着。肖蒙气得想把打火机扔出窗外，却只还是随便丢在一边。
　　加彦拣起丢在脚边的打手机，有些好笑旁边的人的脾气。
　　把外套都给自己穿了，身上淋得像落汤鸡却丝毫没有察觉。连最基本的生火方法也不会，只知道向打火机发火。
　　用石头围了一个灶底，然后在里面铺了一层木柴。转过身找到几张暗黄的纸屑，用微弱的火星点燃以后就一张张放进围好的灶底里，火光很快升起来，灰暗的屋子里一片明亮。
　　把打手机塞进肖蒙的口袋，看着他有些发黑的脸，加彦笑了一下：“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不屑的哼了一声，肖蒙抱怨的看向他：“现在怎么办？你家离这还有多远？“
　　“本来天黑之前能到的，”加彦看着外面糟糕透顶的天气，叹了口气，“按现在这样，冒雨回去也是不可能了。今晚就先住这吧，我小时候也来这里玩过，其实像这样野外生活的经历也不会有很多……”
　　在肖蒙越来越发黑的脸色下住了嘴。
　　虽然在这里住和回去却不知会不会给赶出来……无法确定哪个更糟，但，自己的生活一向都是如此难过。
　　却觉得有些对不起肖蒙了。
　　明明是少爷命，却莫名其妙的混到和自己一起吃苦。看着对面的人湿淋淋的样子，加彦更加觉得愧疚。
　　“衣服还给你。”
　　伸手准备脱下，却听到肖蒙骄傲的声音，“我没你那么弱，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可是……”还是觉得不好，加彦脱下大衣披在肖蒙身上，“你身上全都淋湿了，会感冒的。”
　　然后又小心的牵住肖蒙的手，和自己的一起放到靠近火堆的附近，“这样很快就会暖和了。”
　　“我不需要，”虽然是拒绝，手却没有移开，反而紧抓住加彦的，生怕被忽然放开，“喂，我饿了，你带吃的了吗？”
　　“啊，有的，”加彦转身翻身边那两个湿透的布包，却没看到对面的人因为忽然被松开手而皱起眉头的样子，拿出一袋包装粗劣的饼干给肖蒙。
　　本来是准备带着妈妈尝尝的，但湿淋淋的肖蒙显然让人更具同情心。
　　“这个？”有些不耐，但肖蒙还是伸手接过来撕开包装，然后拿起一块咀嚼起来。
　　“好吃吗？”这种饼干是在校门口卖的，不算太贵，但对于从来不买零食的加彦来说显然有些奢侈了。只吃过一次还是智川看到自己没吃早饭给的半袋，于是放在床里吃了两个礼拜才吃完。
　　“……还好，”看着加彦小心翼翼的神色，肖蒙并没有说出实话，不过，“你看起来比我想吃这个的多。”
　　“没、没有，”加彦连忙摆摆手，“你快吃吧……”
　　后面的话被肖蒙迎面塞来的饼干挡住。

　　身上的衣服在火堆旁边已经烘干的差不多了，加彦从小屋的角落找出些毛毯铺在地上，地板虽然硬但显然不影响他的心情。
　　一整天的相处，让加彦觉得肖蒙实在是个好人。
　　会把衣服给自己穿，会努力的生火虽然没有成功，还把最后大半的饼干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虽然是强硬的。
　　不过，对肖蒙多出了越来越多的信任，也逐渐认为肖蒙是在把自己当朋友一般对待。
　　可以交上肖蒙这样好的朋友，真的不错。
　　胡思乱想着，手上依旧铺着毯子，额头不知不觉被弹了一下：“想什么？干什么傻笑。”
　　对面的人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但显然不想听回答，因为已经钻到了毯子里。
　　“肖蒙，你睡这里，”加彦转过身又拿了一些毛毯，“我睡那里，有事叫我。”
　　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以为肖蒙已经睡着了。加彦回过头，却看见肖蒙盯着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好冷，”肖蒙有些别扭的不去看他，转过头，“……两个人睡，暖和些。”
　　只觉得这样的肖蒙是在撒娇，又觉得很可爱，加彦笑着点了点头，把毛毯全都搬了过来。
　　一进到被窝里，就被肖蒙高涨的温度给吓到了，“你不是说很冷吗？”
　　却没有听到回答。
　　肖蒙有些自暴自弃的把手移到加彦摇上搂着，把红得快滴血的脸埋进胳膊里，劝说自己只是因为情况需要才这样。
　　却还是因为加彦也同样伸过手来搂住自己而震了震。
　　两个人在或单纯或复杂的想法中进入梦境。

　　窗外一片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