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恋》水伦

5、第五章

　　加彦今天特别高兴。

　　打工赚的第一笔薪水总算是拿到了。
　　虽然只是周末两天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帮人打打下手，并且薪水在老板名义上的左扣右扣已经少得连当初说得一半都没有，可他还是无比珍惜的、小心翼翼把钱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回宿舍里把晾的衣服收了回来，又抱了被子出去晒，加彦乐呵呵的，准备等会收拾完了去街上逛逛再买点什么。县城的大街可比他们那穷乡僻壤热闹多了，他之前去过一次，闹市的气氛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等以后毕了业，去城里找份象样的工作，周末带着孩子出来逛逛……光是想到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加彦就觉得现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等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鼻尖的汗，套上皱巴巴的外套。伸手开门。
　　门却在打开之前先开了。
　　“要出去？”智川拎了一袋书站在门口，温和的看着穿好外套的加彦。
　　“是啊。”加彦笑着答道。
　　他对智川的好感与日俱增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喜欢他对每个人的好脾气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是这个学校里唯一一个肯帮自己说话的人。在被别人奚落辱骂的时候，自己接触最近的这三个人，一个是更加恶言相象，一个是毫无表情的旁观，只有智川，会驱散开那些人，然后有些无奈的摸摸自己的头。
　　加彦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有多暧昧，反而内心却总是充满极大的安慰。这个其实也聊不来两句的人，虽然和江五一样家底丰厚，却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他。
　　所以说起来，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朋友的。对吧？

　　和智川打了招呼，正准备走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走回来，“呃，差点忘了呢。”
　　智川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加彦从外套里层的口袋拿出一个灰仆仆的钱包，然后小心翼翼的数了钱，抽出来几张。“这是这个月的钱，虽然还差很多，但毕业前一定会还完的。”
　　智川带着“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接过钱，问道：“你还在校门口的饭馆打工吗？”
　　“啊……是啊。”不知道智川这么问什么意思，只好老实的回答。
　　“别在那干了，”智川看着加彦带着疑惑的眼神，“我呢，认识一个叔叔，是做翻译的。上次就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说可以让你双休日去他那里，平时也可以找点小活给你做。你的英文不错，应该能胜任。薪水方面也还不错。”跟着报了一个数字，“你看怎么样？”
　　加彦吃惊的张大嘴巴，“这……这么多？”
　　“恩，”智川笑着回答，“做得好的话，还会加薪哦。”
　　“谢谢啊……”加彦有些不知所以的搓着手，“你这么帮我，我一定会好好干的。钱也会尽快还……智川，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是朋友的话，就别这么说啦。”智川好笑的看着加彦局促的样子，“反正赚到外快的话，请我吃饭就可以了。”
　　“没问题，”加彦爽快的答道，“吃什么都可以。”
　　“恩……对了，你是要出去吗？”
　　加彦低头看看自己的行装，“是啊……领了薪水，想出去逛逛呢。要……要不要一起？”头一次向别人提出一起逛街，不过对象是温和的智川的话，加彦的勇气就增长了一倍。
　　“好啊，”智川笑着答应，把买来的书放在床边，站起来拉住加彦的手，“走吧。”
　　“呃……？恩、恩，好。”被人握住，特别是男人，感觉很奇怪。但这只是智川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吧，加彦感觉对方宽厚的手掌传来的温度，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肖蒙。

　　那天晚上，肖蒙在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以后，竟然没有像平时一样冷漠的转身走开，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僵硬的一遍遍的抚着自己的头。
　　加彦知道那是肖蒙表达安慰的一种方法。
　　虽然自己的心感觉被一层层戳破了，可是那样单纯的甚至不带一句话的抚摩动作，竟然能一点一点的修复自己的心。甚至可以连疤痕也不留。
　　肖蒙……是那样温柔的人吗？

　　在被提醒“真的要关门了”之后，自己也只好木纳的跟在前面高大的男生后面，动作迟缓的走着。
　　而肖蒙却急躁的越走越快，直到把加彦远远甩在后面。
　　搞什么？！
　　自己是疯了，还是和脑子不好的人在一起真的会变笨？只是看到他干巴巴的身体以后，忍不住想叫他多吃一点，可是那家伙却完全把心思放在口袋里的钱包上，连他瞪着他的眼神也完全没有察觉。接着莫名其妙的跑开，怎么也叫不住，可是却在拉住他、发现他哭了的那一刹那，虎躯一震。
　　肖蒙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也可以让自己那么震撼。
　　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哭，而已。

　　于是第二天，在加彦顶着肿了的桃子眼来和自己道歉时，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把他骂了一顿，可是在看到他因为委屈而忍气吞声涨红的脸时，又不知所以的说了一句：“……以后，别再哭了。”
　　没有理会加彦“咦”的疑问，肖蒙转身就把他丢在那里。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慢慢变化着。
　　那天之后，肖蒙虽然表面对加彦虽然还是一贯的冷漠到极点，但其实谁都看得出，肖蒙对加彦……确实和对别人不一样了。
　　参考书偶尔会多买一本，有时候不用的橡皮和笔也会随便丢在加彦那里，不要的零食总是以处理垃圾的方式扔到某个人面前，在别人拿加彦开心的时候……也会以一种让人寒颤的眼神盯着那些人，直到他们自动离开。
　　虽然，这些在加彦日后的理解下，都自动转化成了“肖蒙根本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理念上。但那些过往的青涩，又怎么可能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明了的呢。

　　那是一个巨大的柔软的部分所组成的。
　　连肖蒙自己也不曾明白。

　　加彦第一次和别人上街，难免有些兴奋，拉着智川逛来逛去。虽然买的东西大都是打折到一半的，也不觉得有丝毫破坏兴致。
　　等到逛完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虽然在智川的提议下有在外面吃饭的打算，但为了省点钱，加彦还是觉得回学校食堂解决更实在一点。何况今天已经开销很大了。
　　智川见他不愿意，也没有说什么。但又牵起了自己的手的动作，让加彦有些稍微的尴尬。
　　也许只是到了晚上天气比较凉的缘故吧，可智川看起来不像太怕冷的人啊。
　　缩头缩脑的走着，加彦自己倒是感觉全身一鼓凉意。看来秋天要到了呢。正和智川有两句没两句的说着什么，忽然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人影，忍不住就喊道：“肖蒙，肖蒙啊——”

　　肖蒙下午刚去了城里的本宅，看人脸色的过了一下午。虽然自己已经上了高中，但想去外面打工赚钱是绝不可能被允许的，加上妈妈总是一脸虔诚的和自己叮咛：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拿他们的钱是应该的啦。你还没有到自己养活自己的年纪，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哟。
　　可是天性高傲的自己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就赔笑着那些人，好不容易待了一个下午，肖蒙感觉自己走的时候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连听着关门的老管家假声假义的说了句“二少爷走好”都有想再回去对着那幢房子骂娘的气势。
　　肖蒙深切的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没有用。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本事，到时候，高傲的俯视他们，才是现在自己为之努力的目标。

　　回过头，看见是加彦，肖蒙不禁觉得心情稍微好了点。
　　可是转眼又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智川，原本冷漠的脸上连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都消失了。虽说平时除了住在一个宿舍，根本没什么交集。可是那种整天满脸温和的表情和不紧不满的腔调，是肖蒙最讨厌的类型。这样的人，只能说明他隐藏的深，又或者很直接的说：是虚伪。
　　可是那个笨到没什么好说的家伙，却时不时和他表现出满亲密的样子。光是看到平时智川习惯性的摸加彦头的动作，他就恨不得剁下那只在他眼里看来根本就是“性骚扰”的爪子。

　　两个男人，用得着做这么肉麻的动作吗？
　　不过，在肖蒙看到智川紧抓着的加彦的手时，他脸上表情瞬间转化成了咬牙切齿。还好他们之间隔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加上已经是黑漆漆的晚上，没人注意到肖蒙脸上的丰富表情。
　　“是要回去吗？”加彦有些近视，走近了看见肖蒙脸上的表情，不觉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肖蒙没说话。不过加彦把他理解为说一贯的冷漠。
　　把手上的东西向面前的男生提了提，加彦有些讨好的说道：“今天在街上看到蛋糕很可爱就买了点，你要不要尝尝？我和智川都觉得味道不错呢，对吧，智川？”
　　“恩，”智川意味深长看了加彦一眼，“味道……真的不错。”
　　肖蒙气得青筋暴起，转身就走。
　　“肖蒙，喂、你……”加彦有些急促的想追上去，却被智川拉住。
　　“他大概还有事吧，不是往宿舍的方向，”智川望着肖蒙的背影，“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加彦其实还想追上去和肖蒙说想请他吃饭，毕竟那天那顿饭是肖蒙付的帐，后来又弄得不太开心。

　　下次好了。
　　加彦想着，被智川从手里提过便利袋，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