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恋》水伦

4、第四章

　　是不是只要一直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靠自己想的去做，就永远都不会受伤呢？
　　加彦不知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命运做抵抗是什么样子，只是一味的承受，已经很辛苦了。更何况是傲气的活着？那是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办到的事情吧。
　　不过，只能现在能好好念书。将来就一定会有回报的。等以后找到稳定又赚钱的好工作，再把妈妈接来定居，然后就是娶一个温柔的妻子，再生几个可爱的小孩。
　　一边补着破了洞的袜子，加彦一边柔软的想着。安慰现在境域不佳的自己。

　　一切都是会有回报的啊。

　　“你在想什么？”从上铺传来的冷漠声音，加彦有些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望着正眯着眼看向自己的男生。
　　他在……和自己说话？
　　加彦一阵突突心跳，调整了一下情绪，却不敢抬头，“我……我在补袜子。”
　　答非所问。肖蒙满脸黑线，转过头去懒得再理加彦。
　　一开始以为这家伙不是太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视线经常跟着加彦的动作而尾随，有时候眼神甚至是自己意识不到的赤裸裸。
　　看到他在发呆，就会忍不住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他把脑子里的想法完完全全的告诉他，不保留一丝一毫。看到他被同学欺负，自己却喜欢袖手旁观，尤其是看到他被羞辱后涨红着却不知道说什么的脸，心里的某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肖蒙理解他们为……虐待欲。
　　是啊，只是把他当成无聊时观赏的玩具罢了。根本毫无感情可言。
　　可是就是这么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却总是在微微蹙眉的时候，在轻轻嚼动米饭的时候，在自己带着面前局促不安的表情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

　　肖蒙扭了扭僵直的脖子，放下手里的书，从上铺下来。
　　“啊……”加彦看见肖蒙准备出门，不由赶紧追上去，“是、是去吃饭吗？我也还没去呢，可、可以一起吗？”
　　加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第一次跟肖蒙提除了借橡皮铅笔之外的要求。如果不是太讨厌自己……在一起吃个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肖蒙回过身，有些吃惊，“你还没吃饭？”
　　他是因为今天要去城里的本宅办些事情，回来得晚了，没赶上食堂的开饭时间。又感觉不饿，于是坐在床上看了会书。现在因为心情烦躁，正想出去走走，于是顺便出去把晚饭解决了。
　　学校的食堂虽然名义上是唯一开饭的地方，却没有多少学生愿意正正经经去吃。一是不干净，二是确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一般的学生都会合伙在外面开个小灶，省钱又方便。加彦因为不舍得钱，所以一直都在食堂里解决。

　　“我……”加彦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江五要我帮他洗东西，所、所以……听说校门口的杂酱面不错，两块钱好大一碗……刚、刚好你没吃饭，我们去吧……”
　　肖蒙眯起眼睛，微微打量面前的家伙。他是在请自己吃饭？
　　有些微微好笑，脸上却还是一贯的冷漠，“你请我？”
　　“嗯……是啊，”加彦局促的说，“最近没什么钱……不过我正在外面找周末打工的机会，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那我们去吧。”打断了加彦的絮絮叨叨，不去想这家伙的讨好究竟是单纯还是有什么意图，光是想到平时节俭到连多二两米饭也舍不得打的加彦，而对自己，应该也是很大的突破了吧。习惯拒绝别人的肖蒙，竟然意外的连考虑也没有，就答应了他。
　　“啊……”加彦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到肖蒙已经踏出门外，赶紧追了上去。
　　跟在肖蒙身后，加彦的心里是无法抑制的真实的快乐。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肖、肖蒙啊……”加彦转过身翻翻胸口贴着的钱包，再回过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满脸汗水，“是、是不是点太多了？你很饿吗……其实我晚上已经吃过一个面包了，我的那份就不用这么多了，你吃就够了……”
　　肖蒙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了加彦一眼，他连忙一吞口水，把后面的话憋进去。
　　这顿饭的钱……应该够自己在食堂撑半个多月吧。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随风飘走，加彦真的很想追上去把它们一张张拉回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是自己要请肖蒙吃饭的。
　　尽管当初说的是杂酱面。

　　看着肖蒙在对面吃得豪无芥蒂，加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当做大大方方的吃自己那份——可是他哪吃得下什么，一顿饭下来，倒像根本没有动过，接近浪费。
　　结帐的时候，肖蒙看着加彦没吃几口的东西，不由深深皱眉头。弄得加彦一阵寒战。
　　这个肖蒙……还真是个怪人。请他吃饭，答应得倒是很爽快，吃完了，却一点也不开心。
　　加彦数着钱包里的纸币，唉声叹气的准备全部抽出来。抬起头，却看见肖蒙已经付完帐，拿起外套正准备站起来——
　　“说、说好了是我请客啊……”加彦撺着手里的钱，不知道该放回去还是怎么办，尴尬的抬头望着肖蒙。
　　“随便了。”肖蒙无所谓的说，“快回去吧，学校马上要关门了。”
　　加彦却还是一脸无措。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漫漫往上升，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耻感。
　　肖蒙，是在看不起他吧？
　　尽管很早以前自己就这么觉得了，可还是忍不住去接近他，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难过或者高兴，可是却因为一直没有完全拒绝过自己而欣慰。
　　但，现在又算什么呢？
　　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请他吃饭的资格？既然这样，一开始又何必答应。
　　现在却跑来羞辱他。
　　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死心，不再接近他吧。
　　他果然是很烦自己。

　　以为已经快要到达的东西，其实距离，却很远很远。
　　远到永远也无法达到。
　　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懂了。
　　看不起自己。比起那些羞辱，比起那些漫骂和屈打，肖蒙的看不起……竟然让自己的心冷到谷底。

　　胸口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加彦立刻站起身往校门口走。头也不回。
　　“喂？”肖蒙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声，见加彦没有回头，就追上去，“还有一段时间才关门呢，不用这么赶吧？”
　　没有听到印象中紧张又结结巴巴的回答，肖蒙不禁朝加彦的方向望去。
　　黑暗中模糊的加彦的表情，是顽固的咬住下唇的样子。肖蒙有些收不回自己的眼神，装作无所谓的问道：“怎么了？吃得太饱连话都懒得说了？”
　　加彦的肩膀瞬间抖了抖，加快了步子。让肖蒙有些跟不上。
　　“你怎么了？！”肖蒙的语气里有些恼火，追上去握着加彦的胳膊，加彦猛一回头，差点撞上肖蒙的怀里。
　　一阵惊慌失措，他赶紧把头别过去，用手抹了抹脸。
　　肖蒙全身一震。
　　“……哭了？”不太确定的语气。
　　加彦摇了摇头，想挣脱肖蒙的手，却被拽得更紧。
　　“放、放手……”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的声音，让自己也差点吓了一跳，“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想和我做朋友那就算了……没必要……我、我……”
　　有些喘不过气的声音，却惊异肖蒙并没有说话。
　　抬起头，看见肖蒙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加彦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我先回去了……”想挣开肖蒙的手，可是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加彦抬头疑惑的望着他，却看见肖蒙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看不起你。”好象耳语般，轻轻在身边掠过。加彦甚至不清楚是不是空气的声音。

　　那晚以后，肖蒙和加彦的关系有了很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