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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宿平县。风雨交加。
      河工、禁军、义军也不分彼此,只管肩挑扁担,搬运柳木碎石。
      宿平决堤后,钟保立刻命人连夜将粮草转运至北方高地,邹林带众禁军将士、河营驾船前去堵口抢险,营救灾民。义军熟悉周围地形,便在禁军的帮助下护送孤弱前往北方粮草堆放处避难。
      两军早已顾不得交战一事,只先把这决口堵上再说,不然大家谁也活不成。
      钟保挽着袖子站在堤边,衣衫早已湿透。工料还堆在淮州,他已命宋平前去押运了。这几天几夜大雨,洪泽湖水暴涨,两军交战间无暇顾及堤防一事,南岸修护而北岸决堤,宿平恰在北岸低洼之地,洪水来势极猛,而旧堤埽工本就疏松,一经激流,催塌极速,又因水色混浊,深浅难测,施工尤为困难。
      秸料未至,工部侍郎惠记联正带人抛石救急,这惠记联每到一处即命人大量收集石块,以应急之用,一旦薄弱处溜势刷岸即将石块抛下,作应急用颇为有效。
      节度使邹林带着禁军与部分义军从北边高地砍了柳树下来,用树桩和柳枝铺在漫口底下,然后又用麻袋盛土压上,一层柳捆一层麻袋,但水势凶猛,柳捆与麻袋不时被水冲走,只得多次抛下。
      “钟大人——”胡溪急急从远处跑来,已是满身泥泞,“钟大人,十万灾民已转移至涡北县,宋平也把秸料运到了,只是堤筑水也涨,眼见着又要漫过河堤了——”
      钟保道:“是啊,眼下光堵可不行,还得把水导出去。。洪泽蓄满,出口不畅,堤防筑得再高也没用! ”
      说把他拉过胡溪:“胡大人,这边筑堤一事就交给惠记联了,我在管邹大人借一个军的人,我们到洪泽南岸导淮入江去!”

      当晚钟保便向邹林借虎卫一军,河工十营,并带工部水工师数人,前往洪泽南岸入江水道疏浚去了。
      由洪泽到高邮的江淮运河有一条入江水道,直通扬州、镇江等地,由黄河夺泗入淮涌入大量泥沙造成的入江水道拥堵,再加久未治理,淮河下游入海不畅,三分入江,七分入海。钟保此去便是要将这条入江水道道统,洪泽湖水南引,才能保住北部宿平堤防。
      众军士连夜赶到洪泽南岸金湖县。即在钟保、胡溪等人的指挥下挑挖淤沙,将河道裁弯取直。
      时间紧迫,钟保、胡溪不时亲自挑担上阵,运送沙土,河工大受鼓舞,不计劳累奋力开渠建坝。
      河兵昼夜施工,几乎时时在大水没颈中生活,几天来挖土近千方,受伤得病者甚众。钟保因终日泡在江水中,双腿浮肿,行动不便,担任坚持站在堤防上督修工程。
      远处云间,隐隐几道白光闪现。胡溪扶着扁杆叹了声:“雨就要停了!”

      五日后。京城雨初停。
      尚云瑞这几天头痛脑热,便向龙直告假,静养几天。尚云瑞倒不甘心整日在屋里窝着,然而那雨天一夜折腾,茹宝情心疼她太辛苦,执意替她到龙直告了假去,她这才闷闷的答应了。
      这会儿苏四再去泽轩堂那药便是一次两副,一副给主子,一副给尚大人。尚云瑞这几日留在元汇斋全由茹宝情亲手照料,倒也省了阮妍的麻烦。
      “便宜楚红那家伙啦!”苏四腻在段小娘子怀里不满地咕哝道,“主子生病,她倒好,整天跑去瑞得轩与阮妍私会——”
      段倩扭了她鼻子一下,嗔道:“就你英雄!每次过来那药就那么两副你还嫌累,就不能多抱几捆回去?也省得来回跑趟儿了!”
      苏四白了她一眼:“我每次拿那么少,还不是为了多见你几面——”
      段倩低叹了声:“唉。。你这冤家!”
      苏四笑着在段倩唇上轻啄了下,段倩哪能满足这种“浅尝辄止”,揪过苏四的耳朵,深吻上她的唇,苏四立时犹如热水浇头,在泽轩堂后院与段倩纠缠起来。
      红衣与黄衣在花丛中追逐嬉闹,飘起的衣裙打过草尖残留的雨水,溅起点点水珠儿来。
      元汇斋。
      尚云瑞这几日告病修养,茹宝情竟也不去神武当值,只跟同知周敏打了声招呼,便什么也不管了。
      于是茹宝情便留在元汇斋悉心照料,将尚云瑞“从头武装到脚”:没有允许不许出门,不许乱跑腾,不许不喝鱼汤——完全发挥了她身为神武指挥使的专制精神。
      而尚云瑞每日窝在被子里,着实当了回乖女儿。
      尚云瑞苦笑道:“我又不是坐月子——你干吗——”然而一对上茹宝情阴沉的脸,她就立刻不说话了,只乖乖把送来的那勺鱼汤喝下。
      然而让尚云瑞最难熬的还是晚上,白天都躺了一天了,晚上还要逼她睡觉。不光如此,那女人还像怀抱婴儿一样让尚云瑞贴着她的胸口,尚云瑞挨不住,手就不安分的乱摸,难免被那女人狠狠扭上一下,疼上半天。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尚云瑞在心中长叹一声。

      钟保、惠记联等人刚在淝东将大堤修葺,开新河百里,堵决口五处,不想这次淮河又一次大水将洪泽北岸宿平旧堤冲决了口,河水漫入宿平、颍城等地。消息传到京城,朱桐立即抓此机会大做文章,联合江宁、湖广等地官员弹劾钟、惠二人。
      陈后任命钟保为总理河道时,已有诏令江淮所经的河南、湖广、江苏、安徽等省的巡抚一律听从钟保指挥,且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四品以下,凡有碍治河者均可由钟保直接提审惩罚,有功劳者,由钟保直接推荐升赏。
      钟保自然毫不客气将此诏令贯彻到底,加之他又是头脑相当实际之人,排除治河种种困难时得罪的官员也不占少数。本身治河就是个相当繁杂的工作,各方利益都要协调好了才能防止治河成功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政治危机。
      钟保当然明白这一点。此次治河是一把利剑,要么借此将朱桐在朝中的势利铲除大半,要么治河后中断自己的政治生命,至于究竟结果如何,他倒想拿陈婉玉的态度来赌上一把。
      这日早朝,是在满城的议论中进行的。
      先是工部尚书钱逊奏上一本:“太后娘娘,淮州监工使李书九将治理河道大臣钟保私自决堤一事密奏工部,八月三十一日禁军与叛军交战势利,节度使邹林便于钟保密议毁坏宿平堤防以水淹叛军,实施时被监工使李书九发现,要求紧急停工,不想邹林与钟保非但不听还将监工使李书九扣押问罪——”
      此话一出,堂上便议论纷纷,当初就是因为这钱逊与朱桐素有勾结,苛扣河工经费,陈婉玉这才没让身为工部尚书的钱逊出面治河,反派了侍郎惠记联、宋玉等人随钟保去了淮州,但是监工使的职责工部还是要派个人象征性的行使一下的,不过依那钟呆子的脾气,这什么监工使早被他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陈婉玉在心中倒觉得有些好笑,然而表面上还是冷冷道:“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此次出来接话的是枢密使张浚,“节度使邹林征讨不力,使叛军一路攻到山东直县。地方官员惨死叛军手中的近千人。而八月三十日宿平一战,邹林虽取王褚首级,但是叛军在另一首领崔四凯的带领下异常凶暴,禁军多有伤亡,邹林急于求成便与钟保合伙将宿平堤防开决水淹叛军,以至九月二日宿平堤决,宿平、颍城数十州县淹没水中,邹林与钟保无能而出此下策,置民众于水患之中,其罪难恕!”
      陈婉玉之侄陈思恭死后,朱桐便拉拢朋党张浚接任枢密使一职,陈后本有不满,这番看他们又要勾结,心中的火气一下便涌了上来:“无凭无据就凭你们几人的猜测,还有一个小小监工使的密奏,本供就要治河道大臣的罪了吗?!”
      “娘娘!”这次上来的才是真正要出手的人,“此话并为虚测。”
      朱桐?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要说!陈婉玉在心中冷笑一声。
      只听朱桐正色道:“钟保长于土木,仁宣九年更以燕京府尹之身份治理京畿永定一河,可谓其中行家,修堤疏浚,其中道理他岂会不知?宿平县自仁宗来二十年未曾决堤,此次淮州水患亦从洪泽南岸决口,而近日淝东一河已被钟保疏浚修缮,洪泽理应不会再从北岸决堤,宿平一决若非人为,孰能相信?”
      果然这三人串通好来的,陈婉玉心道,不过他们没想到钟保送来的消息比他们早了一步。
      “李书九被扣押问罪是因他与河工主簿合伙苛扣河工经费,本宫有诏,有碍治河者一律提审受罚,钟保不过按诏执行了。邹林不攻也是本宫允了的,钟保上奏说他既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宿平,又立了军令状,他若办不成,可是要斩首的,这本宫自会处理。这几日淮州连天暴雨,宿平本是旧堤,埽岸腐朽被水掏空,再一次大水当然会支持不住而坍塌,宿平又是两军交战地,堤防在宿平城内,宿平既未攻下,旧堤便不及修复,此次坍塌实为天灾,怎是人为?朱相多虑了!”
      “娘娘!”朱桐不依不饶,“娘娘岂能听那钟保一家之言?还请娘娘派人细察此事!”
      “还察什么察?!”陈婉玉本就对朱桐多有不满,此时更是一并发泄出来,“江淮义仓的帐簿都在本宫这里,你还是多费点心思管好你自己吧!!”
      朱桐一听,脸都绿了。江淮义仓的帐簿都在陈后的手上了?完了,全完了。
      退朝时人流散去,只有朱桐一人还立在那里。张浚、钱逊过去叫他吃饭,他竟甩了袖子道:“命都快没了,还吃什么吃?!”

      十月十二日,入江水道挑坝竣工,至此,此番治河大功告成,军民皆庆。
      早在九月中旬,惠记联等人便用“三节下埽法”将宿平堤口合龙,此发前人已有使用,便是将六十步长的合龙埽分为二十步长的三节,中间以缆索连接之,先下第一埽,待其至底,再压第二节,只用半力,第三节平地施工,足尽人力,三节既定,上两节自为浊泥所淤,不费人力,便可合龙。
      而合龙时钟保的疏浚工程挑流束水坝刚刚进行一般,邹林惠记联等人便立刻带人从北岸过来帮忙。而禁军与义军早已讲和,军民同心治水,义军便在崔四凯的带领下前来帮助河工挑沙运泥,几方力量同时运作,束水坝竟在十月底便竣工了。
      水患迅速消弭,平叛未失民心,查贪已见成效,陈婉玉大喜,只等钟保一行人回京受赏。
      一次水患,将钟保、邹林、胡溪结为兄弟。谁也没想到日后这三人将使陈氏王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临行前,淮州万民遮路相送。布鞋、棉衣、地方特产都往钟保那里堆。
      而钟保只管邹林、胡溪各要了一人回去,一是押粮营直宋平,一是王褚的弟弟王展。
      钟保看着远处高大的堤防,淮右父老携手相送,感慨顿生:
      淮州风雨秋水泛,
      洪泽两岸恶蛟缠。
      宿平长虹阻巨浪,
      金湖泥龙疏导川。
      一心穿地姜师度,
      三过家门禹不还。
      官服济世身先任,
      但救凶年保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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