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GL）》九九十十

2、第一章

　　仁宣十一年十一月七日。
　　此时正值入冬时节，京城的寒风凛冽刺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阴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子夜时分。午门前的广场上赤红了一片，那是整装待发的神武军。
　　神武军——这个直属太后管辖的禁卫军四上军之一，在庚辰政变后设立，负责监察、礼仪、保卫太后，作为太后的耳目遍及朝野上下，直至此次策动政变，软禁当今皇上，他们已参与多次冤案制造，残害忠良无数，那鲜红的军服赤练似血。
　　而今晚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站在队列最前的是一个女子，她凌厉的目光扫射着面前的每一个人，武官服使她的全身充满的肃杀之气，宛如罗刹女。
　　她就是臭名昭著的神武军指挥使——茹宝情。
　　这茹宝情是当今太后陈婉玉身边的大红人，朝中无人不知。本是散卫出身的她，武艺高强，美貌多才而又善于玩弄权术，深得陈婉玉的喜爱，几年之间便有一个小小的中军散卫升为上军指挥使了。她官拜三品却从不上朝，堪称宁朝开国以来的奇闻。而历代宗法规矩：外戚女性不得受封三品以上官位，因此茹宝情任命诏书一下便遭各方反对。对于此事当今皇上——宁德宗却是做不了主的。
　　操纵整件事情的正是德宗的生母陈太后。先帝驾崩时，小皇帝年纪尚幼，朝中诸事皆由陈太后一手包办，日积月累形成一股强大的外戚势力，仁宣二年陈婉玉更以庚辰政变为契机铲除政敌，一举登上权力的巅峰。此后又斗败当年联手发动政变的蓟王，独揽大权。陈婉玉完全能够操纵文武百官选拔、任用，甚至他们寿命的长短。因此只要陈婉玉满意，各方抗议显然无效。

　　“弟兄们，”茹宝情低沉的嗓音伴着浑厚的内力传来，就连风声也甘居其下，“陈太后恩泽惠下，治国有方，堪称宁朝开国以来难得的明主。无奈当今皇上典学未成，学识俱劣，不仅迟迟不能亲政，还被有些居心叵测的大臣们拿来利用，而这些人打着为皇上着想的幌子而是真正想要造反的！”
　　“昨天我接到一份密函，信中说今晚礼部尚书韩世功等人将在京郊的宝福寺秘密开会，而这个会正是反贼大会！我们就要在今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剿灭反贼！！”军士们的吼声响彻皇宫内苑，有些扭曲的热情弥漫开来，永夜无眠。
　　几路人马分别出发。部分军士在茹宝情的带领下赶往宝福寺，另一些人分别在茹宝情亲信苏斯和楚红的带领下前往疑犯家中捉拿其亲属。
　　无论将来如何定罪，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庚辰政变的仁慈早已无法延续至今。
　　庚辰政变后，陈婉玉锋利的爪牙就渐渐显露出来，就连当年与之联手发动政变的蓟王都在她的打压下郁郁而终。神武军的耳目更是遍及朝野上下，无孔不入，人人自危。无限膨胀的权欲令陈婉玉欲罢不能，本应在仁宣十年归政皇帝的陈婉玉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还要继续垂帘。这必然引起常年受后党倾轧的官员以及支持小皇帝的帝党成员的反对。
　　帝党与后党之争从先帝驾崩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过，并随着德宗的日渐成熟而愈演愈烈。终于在仁宣十一年陈婉玉在罢免众多帝党首脑人物仍不见成效之时，又一次果断采取武力措施，以“避乱”之名软禁德宗，严禁德宗与其党羽接触。帝党活动被迫转入地下。

　　宝福寺昏暗的烛光下，礼部尚书韩世功及他的学生们和以严苛将军为首的将领门身着便服，避开禁卫军的耳目齐聚在此共同商讨对付太后的办法。
　　“牝鸡之晨,唯家之索。”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宁朝会在一介妇人的手中。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他们实施行动之前，有人已出卖了他们。
　　叛徒就是韩世功的学生伍子楠，这个一心想往上爬而被权欲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在浮艳院“偶遇”了茹宝情安插在那里的第三号亲信萧宿儿。几轮花酒下来醉得东倒西歪的伍子楠开始和萧宿儿吹嘘起自己和老师的“救国大业”，萧宿儿趁机以陈后近臣的身份加以利诱，结果开始还有些内疚的他一听到自己将要被加官三品立刻连眼睛都明亮起来，将老师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然而茹宝情并不喜欢这伍子楠。拿到密函后她连看都不愿再看这人一眼就让萧宿儿回去直接把人给杀了。

　　夜风越来越急。
　　烛火毫无预兆的跳动几下，晃下一串烛泪。昏黄的烛光映出韩世功苍白的侧脸。
　　决心已定。他们将在腊月二十五日的祭祖大典上发动政变，救出被软禁的小皇帝再问罪太后。严将军等人的兵马已秘密调集京郊永平县周围，随时听候调遣，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宫内还有曾经负责保护小皇帝的天武军的配合，可以在政变开始时迁制一部分禁军，等待援军到来。
　　外面突然传来的打斗之声。
　　“不好，大家快从后门下山！”严将军大喝一声，立刻吩咐部下护送大家离开，这里是后院偏殿，前门有严将军亲卫队把守,如果敌人由前院攻入还可以赢得一段时间。后门虽是悬崖，但可以有一天鲜为人知的秘道下山，山下有严将军准备的快马，不出两个时辰就可以离开京城或是再作打算。
　　他们穿过后院走廊，四周一片寂静，出口就在前方。
　　后门突然大开。山风穿门而入发出野兽般的哀鸣声。
　　门外雄雄燃烧的火把映照下的火红的绸缎，分外狰狞。
　　那颜色他们并不陌生。
　　是神武军。
　　他们面面相觑：难道神武军是从悬崖上爬上来的？
　　他们被围困在这令人窒息的颜色中，激愤的情绪让韩世功连手都颤抖了起来：“茹宝情！！”
　　茹宝情刚欲应声直觉右方凌厉掌风劈来，一招“鹤舞”多开十余丈远，刚才站过的地方已被辟出一个大洞，竟是严氏的铁松拳。
　　茹宝情眼睛一亮：“好掌法！”寻常掌法是力道与速度不可兼得，而这个铁松拳不仅力道奇大，更是机动灵活，大开大阖，虚实难辨，一个判断失误就可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少废话！”严将军大喝一声“且让我杀了你这妖女为朝廷除害！”
　　铁松拳步步紧逼，眨眼之间频出杀招，茹宝情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神武军的士兵更是无法近前。
　　眼看被逼到悬崖边上，茹宝情纵身跃入后院，拉开了与严将军的距离，只一转身功夫无数银丝由后院飞出，瞬息间缠住严将军的手脚，生生要把他四肢切断似的，刻出道道血痕。严将军奋力想要挣脱那银丝却愈缠愈紧。
　　隐隐中看见这些丝线的源头是茹宝情手中的一把梳子，泛着青色的诡谲的光芒，完全不似人间之物了，只是梳脊上刻着的一圈凤麟似曾相识，一种巨大的不祥感笼罩着他。最后毫无预兆的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女子联到了一起，隐隐有白光晃过。
　　等神武军的士兵冲上去拿人时，才发现严将军早已经死了没，竟是咬舌自尽的。
　　茹宝情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神武军的军士们分明感到一阵战栗，想要叫喊却又发不出声音来，只在心底把那声音狠狠压住了。
　　至此，韩世功一干人已全被活捉，押送下山。
　　夜风骤然停止。

　　此时，庆王府文苑斋内，陈磊之忽然毫无预兆的从睡梦中醒来，从小便有一种特殊直觉的她知道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会是什么呢？身边的女子抱着她的胳膊睡得正香甜，她有些担忧地望着窗外，天还没有亮，只是窗纸的缝隙间透出几道白光，仿佛曙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