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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睿华书院。
      钦差大臣钟保正在内室撰写奏章向陈后报告淮州水患的治理情况,忽然听得外面守卫来报淮州府尹胡溪到访,忙命人领了进来。
      人还未至,胡溪话已先到:“钟大人,有喜事儿了——”
      只见胡溪一头扎进来道:“钟大人,下官已从各路徽商那里筹集到白银二十万两,现已送抵,还有些盐户直接捐了白米过来,五日之后便可运到。”
      “好!”钟保激动地拍案而起,“胡大人这事办得利索,这下至少河工之粮饷便有了着落了!”
      钟保又想了想道:“胡大人还应尽快派人再去河南等地买些工料回来,这几日河工连夜筑堤,只怕工料所剩无多,另外,还应派人去湖广、蜀地、湘赣一带购米——”
      胡溪却面露难色:“白米料物其实附近州县皆有囤积,只是官商勾结,趁机哄抬料价、米价,此弊不除,赈灾治河之事必将大费周折。”
      钟保顿觉方才喜庆一扫而空,头脑却愈加清醒起来,淮州水患,趁火打劫的不占少数,然而大胆敢为的,其上又必有关节:“那官商勾结的官是何人,官上之官又是何人?”
      “这官是河南封仪府尹徐沛,这官上之官是河南巡抚李之渭,若再往上——”
      话说到此胡溪若有所思的看了钟保一眼,钟保立即心领神会,这李之渭可是当朝首相朱桐一手栽培的。
      李之渭和钟保同为仁宣七年进士,钟保被当时的内阁首相周品看中,在殿试时又经陈婉玉提拔,可以说是平步青云。而李之渭经导师朱桐提拔后只是在刑部做一小吏,仕途之路不算顺畅。
      钟保深知李之渭此人有才无德,不可深交。果然仁宣十一年“京察”之时,李之渭贪污贿赂之事被人揭发,被贬出京,然而因为有参政朱桐的庇护,李之渭并没有走远,只是被贬到河南兴州做了府判。
      李之渭贿赂功夫了得,不久便被升为兴州府尹,两年之后又做了河南巡抚。山高皇帝远,这在地方搜刮民脂民膏之事便少有人管了,再加上头上有朱桐这柄保护伞,贪污贿赂之事便愈发猖狂起来。
      看来此次难免要与此人交锋了,钟保心道,然而此事需得作的谨慎。动了李之渭便是断了朱桐在朝中的一只臂膀,朱桐不可能坐视不管。
      钟保叹了口气道:“看来去江宁之前得先去一趟河南了。”

      河南封仪城郊。
      钦差大臣钟保身着便衣,后面跟着同样是身着便衣的禁军军士。这营军士是那日钟保管节度使邹林借来押粮的。营直宋平在京城当值时便久闻钟保清廉之名,对他十分敬佩,这几日的相处,又让宋平亲眼得见这钟保的人格魅力,更加服服帖帖。
      一行人来到城内一个稍大的客栈住下了。
      这二百多人一下便把客栈挤得满满当当,晚来的客人只能自认晦气了。
      老板初见这几百号人也是吓了一跳,然而见他们大小行李均是商贾模样,为首的那人又是十分温和清俊,出手大方,上来就是几锭白银——当然不能白给,各种小道消息都是要打听的。
      “掌柜的,淮河那边遭了水患,倒没影响到您这儿呢,您这儿的生意还照样儿的红火——”
      钟保开口便是京城口音,掌柜的忙迎上来道:“可不是么,封仪城离那淮水还差了一截,再往南可就不一样了,水都能漫到这屋顶上——”
      钟保笑道:“南边确是苦了,这淮河水患,朝廷发不出粮饷来,倒是您这吃的喝的也没缺了啊!”
      “哎哟这位客官您可得小声着点”,掌柜的边擦桌台边压低了声音凑近钟保道,“虽说都受了灾,可是这封仪城自己还有囤粮,我们这店里的粮食也是拖了熟人高价从官爷手上买来的,这价钱可不便宜!”
      “噢?还有这等事?”钟保顿时来了兴趣,“淮水泛滥,粮食不收,河南也没少遭灾,哪里可能还有囤粮,掌柜的说笑呢吧。”
      掌柜的心道:一看这外乡人便是京城的富家子弟,真正什么也不明白!
      “我说了您还别不信,这粮食都是水患时从南边运来的,那运粮的官差动身前还来过我们这店呢!”
      南方?难道是失踪的义仓之粮?
      水患时也只有朝廷在南边设的义仓还有存粮,不过那些粮食都是去年或前年所征的陈米了。想到这里钟保一阵兴奋:“掌柜的您快哪些您店里的生米让我瞧瞧!”
      掌柜的心道:这人也真是大惊小怪,那道这囤米除了价钱柜还有别的什么怪样子不成?
      然而他还是满脸堆笑的让小二下厨房捧了把米过来。
      果然陈米!色黄且暗,颗粒也不饱满,钟保双眼精光:“掌柜的你可知这米是从南方那个地点运过来的?”
      掌柜的对这外乡人的好奇心已经忍无可忍,然而他还是继续笑着道:“这我可不清楚,那运粮的官爷怎么可能告诉我们呢!不过啊这运粮的活可险了——”
      掌柜的凑到钟保耳边:“我听那几个官爷回来的时候说到这事,说他们刚把粮食从那儿运走,河堤便决了口,幸亏他们出来的早了两天,不然可真是连命都没了!”
      钟保一把抓住掌柜的手臂:“哪天决的堤?”
      这下可吓着掌柜的了:“应。。。。应该是七月中旬。。。”
      七月中旬?!洪泽南岸,池河河堤!江淮义仓!
      钟保几乎要被这几个词冲得头脑晕眩了。

      傍晚时分。
      尚云瑞回到瑞得轩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这几日她事必躬亲,早晨巡街下午批文,甚至把下属手上的活都揽到自己头上来,就是为了逼自己忘了那人。
      然而人没忘掉,自己的脾气却越来越差。
      尚云瑞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光复宗室家业——她不停的告诫自己。然而那人却时时走进她的梦中,相吻相拥——这让她觉得自己真是贱的无药可救。
      她无力地倚靠在床栏边,紧紧闭上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面庞。
      微微上挑的水杏眸子,精巧的嘴唇和下巴,瓷白的皮肤。。。。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用手指抚上去,从额角到嘴唇,然后再狠狠吻上去。。。
      可是现在,她恨那张脸。
      她恨自己痴情,又恨那女人的绝情,她觉得自己是个蠢蛋,被自己爱的人狠狠欺骗了。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如果早点知道也许就不会陷得这般深,这般狼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的姐姐呢。。。”
      其实尚云瑞最恨的便是那人明知她们之间的关系却还要引诱自己跳下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嗤笑一声,狠狠鄙视自己一番——居然被那个女人无情的利用了。
      然而这种鄙视在这段日子里不止一次的发生过。
      她还没有给父王回信,第二封信却又来了。淮河水患,暴民动乱,正是起兵反陈的大好机会,如果自己能寻个机会前往南方,甚至只要出了这京城便会有人接应她回到父王身边——那时父王便可以毫无顾忌的与晋王瑞王联手起兵了,只因自己,此事一误再误。
      而自己,尚云瑞很清楚,是因为那个女人。
      这边她是真的真的放不下,那个女人,牵着自己的一切。
      她苦笑了声,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喘息一体的两个人么?
      胡思乱想之间,她突然被窗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阮妍提着小竹篮进了前院,却被一个人一把拉住揪进怀里,那两人便在院中挣扎纠缠起来。
      尚云瑞受此刺激一下清醒过来,起身来到窗边,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楚红!
      “阮妍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呢。”这几日尚云瑞总是深夜方才归来,而今天提早回来时阮妍正在后院做饭,两人也没碰上一面。屋内没有点灯,这傍晚时候,从院子里看不清楚屋内,而院子里的情况从屋里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俩人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东淝河河堤。
      淮州府尹胡溪正在岸边巡查河堤,忽听得远处有人来唤,远远望去原是钟保带来的工部侍郎惠记联。这几日钟保去河南办事,修堤一事统由淮州府尹胡溪监管,几天来淮州地方官员尽心尽力,钟保带来的京官也尽职尽责,在河堤上轮流巡查看管,督修堤防,时时就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探讨一番,同吃同住相处甚为融洽。
      这惠记联又赤着脚在河堤上跑来跑去了,胡溪甚觉此人单纯可爱,忙上前拉了惠记联上来河堤道:“惠大人如此慌张所为何事?”
      “胡大人”,惠记联气喘吁吁,“那边的工料实在不能再用了,那些秸秆料子陈腐不堪,若再用于建这堤防,只怕一次大水就能把它们全部冲毁,您看这儿——”
      惠记联拉过胡溪的袖子指向河口处:“筑完了才发现向东倾斜了,这筑堤的工序我们一步步监督着全是没有问题,只这秸秆料子实在撑不下去,河堤整个的被冲向东岸,必须得返工重来!”
      胡溪沉吟道:“这恐怕是不行,附近工料价格暴涨,我们即使有钱也不能浪费这许多,况且现在又是缺钱时候,钟大人正在为此事奔波。。。。而湖广远处的工料至少也得五天之后才能运到。。。。”
      惠记联急道:“那钟大人何时能办成回来?”
      胡溪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钟大人士尽心办事之人,应该用不了多久,这许多事情还都要等他回来拿主意——”
      惠记联咬了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风险一用了!”
      胡溪不甚明了:“惠大人所谓何物?”
      “石头!”惠记联说着便跳下河堤,奔向那帮水工同僚商量去了。
      “石头?”胡溪看着他的背影微笑道,“但愿真的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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