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身》四月闲水

6、Chapter 5

　　这顿晚饭让陆之羽吃得不知什么滋味。老章头絮絮叨叨回忆了许多往事，两杯酒下肚，无限唏嘘且感伤地将之羽望着，叹息道：“你外婆要是还在，看到你可高兴了。以前你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她都要留下来，偷偷藏到那个红木柜子里，说是都留给小囡，她是打心眼儿里疼你哪。”
　　陆之羽听到这话，喉咙也些许哽咽。外婆去的那天晚上，熟睡的她被外面劈啪的响动和压低了音量的说话声吵醒。她只道是在外出差的老爸提前回来了，便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第二天，才从母亲的口中知道，昨晚外婆病危，刚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她记得那时候，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拉着她的手，目光无神：“之羽啊，你外婆活着的时候就怕给儿女添麻烦，现在，她连走的时候都不愿意在我这个做女儿的家里走，硬是撑了一口气到医院才咽气，我怎么，怎么对得起她啊……”
　　陆之羽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向强势的母亲也有软弱的时候。

　　“之羽啊，什么时候遇到个合适的，就嫁了吧，别让家里人着急。”章爷爷叹了口气，又道：“你母亲嘴上不说，可还是想看你嫁到一个好人家的。”
　　被拉回现实的陆之羽默默地低了头，她怎会不知道母亲着急。这两年，就算是不好直说，明里暗里也不知旁敲侧击了多少次。因为父亲出了那样的事，母亲更是怕她在婚事上吃苦头。她不想母亲寒心，是以每次要是有什么相亲的饭局，她都不会找借口搪塞。
　　可是，每一次，她似乎着了魔一般，执着地在那些男人身上找着谢白的影子。饭桌上，有时会碰到跟谢白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看着他们，那些尘封在她记忆深处、关于谢白的碎片就会一块一块地被她捡起，到最后，她会发现，就算再像，他们都不是谢白。
　　自己，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夕阳西垂，夜的如墨色慢慢爬上窗户。老章头在院子里抽着烟枪，细碎的微弱火星在黑暗处明灭闪烁。过了不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塞到了陆之羽的手里：“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你早点睡觉，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老章头自己家的房子在巷子的尽头处，是几间低矮的青瓦砖房。
　　等陆之羽送了章家爷爷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愈加浓重。脚下的青石板有些湿滑，她关上大门，走进了院子。地上那小堆被磕掉的烟灰还在微弱地燃着，只是火星已经越来越弱了，随时都会熄灭，犹如油尽灯枯之际垂死的挣扎。而于此形成了强烈对比的是，旁边那株月季开得正茂，娇嫩的花朵仿佛要向满天星辰炫耀它的美丽。
　　陆之羽躺在扶手椅上，望着头顶细碎如钻石般的星星，陷入了沉思。那么多东西都变了，只有这些遥远的星星，沧海桑田，它们都一直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她遥遥地望着月亮旁边那颗最亮的星，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段没心没肺的岁月。

　　那个时候她还是大一，系里的课程并非十分繁重。自从苦追了她一个月未果的许睿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撤离了她的生活之后，陆之羽顿时觉得人生似乎变得空荡荡的。
　　这一天，她又一次不安分地在死党沈微微面前晃悠，搞得沈大学霸心烦意乱，单词一个也背不进去，索性把词典往桌子上一扔，怒气冲冲地将陆之羽瞪着。
　　“说！你到底想干嘛？”被惹毛了的沈大小姐语气不善，叉着腰吼道。
　　正在乱晃的陆之羽蓦地停住了脚步，似乎看到教室的玻璃都要被沈微微吼碎掉了。她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沈微微旁边，径直就趴倒在沈微微放在桌子上的外套里。沈微微气得直敲桌子，最后好不容易，才把外套从陆之羽的胳膊下面给拽了出来。
　　沈微微一脸的心疼，掸着外套上被陆之羽蹭上去的粉笔灰，一张小脸怒气冲天：“陆之羽！看你干的好事！你知道这件衣服花了我多少银子吗？这下好了，全皱了！”
　　陆之羽晃了晃脑袋，甚是做作地长叹一口气，满眼幽怨地瞅着沈大小姐：“衣服皱了，熨熨就平整了；可心要是皱了，又该怎么办呢？”
　　沈微微无力扶额。还好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要是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哪个精神病从医院里逃出来了呢。
　　对于陆之羽这个经常无故抽风的二货死党，沈微微很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陆之羽自己一个人发疯可以，但要是敢拉着她一起疯，没门。
　　“说人话。”沈微微继续心疼地把衣服抱着，试图离陆之羽远远的，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陆之羽耸耸肩，又往沈微微身旁蹭了蹭：“微微，难道你没有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许睿了吗？”
　　沈微微白了她一眼：“没见到又怎么了。”
　　“你难道不会觉得很不习惯吗？”陆之羽一脸正气，又开始唾沫横飞，“你想啊，以前许睿那家伙跑得多勤快呀，三天两头送东西贿赂你不说，还帮我在电脑上下载文献。可这两天呢，连个人影都没有了。你说就算我们俩掰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好歹他也该帮我把那篇论文集下载全了也行啊？看看，打电话也不接，都几天了，几天了？”
　　沈微微一脸淡定，默默瞪了她一眼之后又重新默默地把词典翻开放到眼前，说：“两天。”
　　听闻这话，陆之羽一拍桌子：“整整两天了呀，做人怎么能这么没责任心呢？”
　　“你给我闭嘴，”沈微微终于忍不下去了，“昨天赖在床上不去上课，今天又给我在这里抽风。你要是没了他不习惯，去把许睿追回来呀？”
　　陆之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把他追回来？”
　　沈微微挑了挑眉毛：“有了许睿你不就不会无聊了嘛，难道你下载了一半的论文集不要了？”她揶揄地笑，笑得无比奸诈：“还是说，怕自己魅力不够，追不回来？”
　　“谁说我魅力不够了。”陆之羽撇嘴。
　　“那你把他追回来呀。”沈大小姐继续添油加醋，
　　“追他有什么难度，”陆之羽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出着神，“要追就追个有挑战性的。还有啊沈微微，我告诉你，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沈微微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哦？那你想要什么难度的？
　　陆之羽想了一下，转过头来，狡黠地看着沈微微，一字字顿：“你觉得，谢白怎么样？”
　　“什么？”沈微微吓了一跳，“你还真敢说。莫不说你追不到，就算追到了，你不怕被全校女生的目光杀死吗？……再说了，谢白没有女朋友吗，昨天带去上课那个？”
　　陆之羽白了她一眼：“这一点你放心，我已经和我的谋臣们打探清楚了。昨儿那个不是他女朋友，好像是哪个远方表妹，也有可能是表姐。Anyway，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罢给沈微微抛了个媚眼，仿佛在说“怎么样，这下服了吧”。
　　沈微微忽然觉得，这次的激将法，效果是不是太猛了。
　　看着陆之羽继续认真发呆的背影，沈大小姐蓦地琢磨出点什么味道来。从来没见这个二货对哪个男生这么上心，怎么对谢白的事情打探得如此清楚。有问题，大有问题。

　　当晚回到宿舍，陆之羽便召集了三位谋臣室友，召开“午夜情感专场之如何帮陆之羽追男神”的作战会议，并当即制定出ABC三个计划。
　　计划实行第一天，陆之羽便在舍友王琳的助攻下，与男神偶遇，并且十分“巧合”地，撞到了男神身上，怀里的书掉了一地。王琳同学在旁边看得欢欣鼓舞，恨不得冲上去对陆之羽说一声“你真棒”。无奈男神甚是客气地说了句抱歉，帮她把书捡起来以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完全无视陆之羽同学那羞涩的表情以及仰慕的小眼神。
　　A计划，卒。
　　再接再厉，第二天，陆之羽同学又非常“意外”地在操场上看到了正在跑步的男神。在人群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给她递过数学题答案、帮她捡过书的男子！她摆出练习过多次的惊喜神情，正要冲过去，忽然一人从她身边奔驰而过，她踉跄着差点摔倒，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男神的身影。
　　B计划，卒。
　　第三天，男神没有来学校……
　　C计划，卒。

　　但她陆之羽是何人，当即又制定了D、E、F、G、H等计划，终于千辛万苦集齐了男神及男神哥们儿的手机号、邮箱号、□□号、SNS号，全面、细致、无孔不入地进军男神的私生活。无奈谢男神始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滴水不漏，让她屡战屡败，信心受到了极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