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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外面一片“皇上万岁”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中还有些迷茫,钟尘怎么来了?

      钟尘推开门,没有带任何下人进来,大概见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有些不解,皱着眉道:“你的贴身婢女呢?”

      “我让她出去帮我准备吃的了。”我扶着额头想坐起来,钟尘越走越近,我竟闻到一股酒味。

      钟尘……喝酒了?

      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的确如此,他平素白净的脸颊上染着淡淡的嫣红,我道:“皇上,您喝酒了?”

      钟尘看起来倒是很清醒:“小酌而已。”

      钟尘并不爱喝酒,他不爱一切会让他不够清醒冷静的东西,比如酒,或者,现在可以包括一个我?

      我道:“臣妾身体不好,无法行礼,望皇上见谅。”

      钟尘今日却很好说话,微微点了点头,道:“无事。”

      他心平气和,我却很觉得更加奇怪,疑惑地看着他。

      钟尘在我床边坐下,看起来有些乏,将背懒懒地靠在床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一缩,他却握的更紧,我道:“皇上在做什么?”

      钟尘道:“离你替梅妃换血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身体还没好起来,手这么冰。”

      我好笑道:“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吗?还特意将暖炉都撤走,为的不就是让我身体越来越差,没能力做一些您不想看到的事情吗?”

      钟尘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眼中有些醉后的迷茫,但眼中一直有的清醒和犀利却未曾褪去。

      他伸手拨了拨那些被坠儿挂着的小暖炉,道:“你的小丫鬟倒是挺机灵,这种办法都想的到。”

      我道:“聊胜于无,坠儿也是怕我冷着。”

      钟尘道:“也罢,再这样下去也不行,等会儿我就让人给你把暖炉都放回来。”

      我越发觉得奇怪,道:“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

      钟尘看着我,淡淡地说:“我对皇后好,不是天经地义吗?什么时候起,连皇后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了呢?”

      我道:“皇上何苦说这些?那些暖炉难道不是皇上您自己当初大发雷霆后让人撤走的吗?如此反复,难道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行为吗?”

      “皇后原来是这样想,难怪会频繁出宫和我弟弟见面。”他似笑非笑,“看来皇后是觉得,就连那个疯疯癫癫的福王,也比朕当皇帝来得好。”

      我故作疑惑道:“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我已经很久没离宫,何来‘频繁’之说?至于福王,我更是从未见过他。”

      钟尘并不与我争,他看着我的手,低声道:“上次不是说过了吗,皇后的指甲不该涂的这样红。”

      若是我不涂的这样红,岂非轻易让人看出我指甲中泛白,轻易让人看出我……命不久矣了吗?

      但我没什么力气和他解释,只道:“人没什么精神,手涂的红些,看着也好点。”

      “马上就是太庙祭祖。”钟尘缓缓道,“还是换个颜色吧。”

      我终于明白过来,钟尘忽然又是来看望我,又是关心我的身体,又是给我恢复暖炉,是为的什么。

      宇国每年开春之时,皇帝与皇后都要去玉山之上的太庙祭祖,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民泰国安,是极为重要的仪式,我现在好歹还是个皇后,祭祖之事绝对要参加,不止要参加,还必须风风光光健康地参加,若是我一病病到祭祖之时,那就有些麻烦了。

      我道:“原来是这样,皇上放心,祭祖的时候,我会打起精神来的。”

      祭祖前后,是民众最为敏感的时候,若能制造一些不好的“天象”,说成是上天对钟尘这个皇帝不满意,就再好不过。

      我当然要打起精神。

      但我又很有些担忧,只怕我这副身体,拖到开春的时候,就基本全废了,连走路都走不了,谈何登山……哎,眼下还是只能等着,看师兄是否真的有办法,起码让我能在某段时间恢复点体力。

      我道:“皇上,正好您来找我了,我也正想去找您……我明日想出宫一趟。”

      钟尘皱眉道:“出宫?皇后你身子这么弱,应该好好休养,出宫?不行。”

      我道:“皇上,您别误会,我出宫不为其他,只因为是师父忌日。”

      钟尘沉默片刻,道:“可你的身子……”

      他似乎对师父还是有愧意的,但我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他当初,又为何要狠心那么做呢?

      我道:“不碍事的,师父的坟虽然在岩溪镇,但京城郊外也有个衣冠冢,我去那里就行,来去很快。”

      钟尘道:“若皇后执意要去,便去吧。”

      我松了口气,醉后的钟尘,倒是好说话一些。

      过了一会儿,钟尘道:“前两日龙辰来过了罢?皇后消气了么。”

      我道:“本来也就不生气,何来消气之说。”

      钟尘半真半假道:“皇后大人大量,自然是不会生气。但龙辰却是个小孩子,他从你这里离开之后,衣服都没换,就跑去找我,还问我,到底龙将军是不是皇后杀的,若不是,为何他查到那下药的人和你有关。若是,为何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既没有能力下药,也没有能力,和任何人联络去谋害他人。”我根本不想多说,只敷衍着道。

      反正钟尘什么都知道。

      钟尘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龙辰说的。你猜他问我什么?他问我,如果皇后娘娘,真的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都没做,朕又这么偏袒皇后娘娘,二人本该和睦恩爱,为何却疏远至此?”

      看来龙辰还是没什么长进,居然当面问钟尘这样的问题,但另一方面看来,钟尘也真的对龙辰很不错,龙辰这都问了,他居然也没对龙辰怎样。

      我道:“皇上怎么回答?”

      钟尘道:“我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皇后知道啊。”

      边说着,他便俯下身,酒气与淡淡的茶香一并扑面而来,却并不难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越靠越近,他道:“皇后,我们二人,本该和睦恩爱,为何却疏远至此?”

      我道:“梅妃年轻貌美,皇上宠爱她,并不为过。”

      钟尘笑着摇头:“梅妃?”

      我不语。

      他又问:“皇后,你爱朕吗?”

      我看着他,依然不说话,他却自问自答道:“当然是爱的。”

      他继续问:“那,你恨朕吗?”

      我知道我不用回答,他已说出答案:“当然是恨的。”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因为我对皇后,也是如此。朕常常想,为何世间恨与爱,不是绝对的对立?朕……甚至分不清,哪一面多一些。”

      他并没有在看我,眼神有些轻忽,带着两份疑惑,忽然间有了十余年前的稚气,我听着他这么说,居然有几分想哭的意思。

      我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爱与恨不是对立?为什么爱与恨这么和平的共处?我也无法……分辨出,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啊……

      “梅妃哪里都像你,不像你的地方,她也尽力学着你,只有一个地方,她和你截然不同。”钟尘终于看向我,定定地与我对视,“就是……她爱我,是纯粹的爱。”

      我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开口:“那皇上对梅妃呢?”

      “曲魅哪里都像许碧昭,但许碧昭,哪里都不像曲魅……我这一辈子,只爱过许碧昭。”钟尘看着我,眼神一如当年那样深情,我终于确认他一定是喝醉了,因为清醒的钟尘,不会放任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曲魅哪里都像许碧昭,但许碧昭,哪里都不像曲魅。

      我想,反正钟尘都醉了,那我还怕什么,想哭就哭吧。

      一边想着,一边眼泪就疯狂地落了下来,顺着眼角缓缓地流下,炙热的眼泪居然让我觉得两颊生痛,钟尘伸手,小心翼翼地替我抹去眼泪。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我来宫中之后,就是个爱哭包,哭了之后,钟尘总替我抹掉眼泪,轻轻抱着我,我也就乖乖地不哭了……

      怎么这么久,我还是不长进?

      我哭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示弱,吸了两口气,强忍住泪水,道:“皇上还有事吗?”

      钟尘也仿佛惊醒一般愣了愣,随即坐直身子,道:“没事了。”

      我有些吃力地坐起来,道:“那恭送皇上了。”

      钟尘一直没有反应。

      我疑惑地抬头,钟尘却忽然道:“我多么希望,你只是许碧昭。”

      他回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唇角,随即再不留恋,大步离开,一如来时。

      我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我只是许碧昭多好,不是绛穆的公主,不是要为师父复仇的皇后。

      只是那个十六岁的许碧昭,不懂爱,不懂恨,更不懂,爱与恨并存有多么折磨。

      钟尘走了之后没过一会儿,就有许多人端了很多暖炉进来,数量比之前还多许多,一时间整个大堂内烟雾袅绕,我咳嗽更加厉害,那总管见了,赶紧又吩咐人撤了几个,又派人端了几个小屏风挡着,以免我被熏着。

      也不知道钟尘吩咐了什么,自从曲魅来了之后,这些下人看我都像看透明一般,如今却又恢复到以前狗腿的样子,我看着无趣,索性翻个身继续发呆。

      又过了好一会儿,坠儿才回来,她表情很是担忧和急切,道:“皇后娘娘!听说,听说刚刚皇上来了?!他,他没对您怎么样吧?!哎,都是我不好,打什么雪仗,都忘记时间了!”

      她一边说,一边丧气地锤着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因为刚打过雪仗,她的手还红红的,我道:“没事儿,皇上什么也没做。”

      坠儿道:“真的?还好,还好……咦?怎么多了这么多大大的暖炉!比之前还多呢!我都有点热了……”

      我道:“皇上让他们送回来的。”

      坠儿开心道:“是吗?难道,皇上终于回心转意了?感到抱歉了?哇,太好了!”

      我好笑道:“你还挺能想,只是快到祭祖大典了,皇上要我快些养好身子。”

      坠儿:“呃……是这样呀。”

      我道:“你一脸失望做什么?来,扶我起来。”

      坠儿扶着我起来,我坐在桌边,写了封信,大致内容是说马上要到祭祖大典,这是个好机会,问师兄是否有办法,如果能在此之前将身体弄好些就再好不过,若是不行,也要另想办法。

      我将信递给坠儿:“等会儿晚些人少的时候,送到太医院,你知道我师兄是谁。”

      自从给吴姨的信被拦截下,我就对写信很排斥,但我自己去不了太医院,我这边把守也越来越严格,师兄也过不来,只好出此下策。但我信中内容写的十分含糊,若是旁人看来,也只会觉得我是在为祭祖大典关心自己身子,就算怀疑起来,也不会知道信将要送给什么人。

      坠儿晚饭后便溜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告诉我说师兄说没什么问题,明日就可以先拿枚丹药让我试试看,这药吃了之后,精神和力气都会恢复很多,但一粒药只能保持一天,而且第二天会更虚弱,只有有急用时才能吃,不然对身体损害比较大。

      坠儿交代完后,疑惑地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庭柯大人,要明日就给娘娘您服用?”

      大概是因为坠儿很尊敬吴姨,对与吴姨一同出谋划策几乎是精神领袖的师兄也十分敬重,总是喊他庭柯大人,听着有些不伦不类,师兄纠正过她,见改不过来,也就有她而去了。

      我道:“因为明日也是个大日子。师兄那么了解我,当然知道我一定会去的。”

      “咦?什么日子?”

      “我师父的忌日。”

      坠儿一愣,道:“这……对不起,娘娘。”

      我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皇上已经答应让我明天出去了,你晚上收拾一下,明天与我一起去。其他祭祀的东西我师兄还有吴姨会准备。”

      “好,好!”坠儿听到能出宫,还能见到吴姨以及是要去拜我师父的坟,大概有点激动,连喊了两声,又似乎觉得不太好一般,尴尬地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闷闷地说,“好。”

      我倒是要被她逗笑了,让她下去准备,自己则想着明日的事情。

      当年我和师兄从岩溪镇回来京城时,师兄料到我们以后大概会在京城长住,便带了师父的一些衣物来建了个衣冠冢,至于师父的尸骨,还是留在他最爱的岩溪镇。

      师父……您就在京城外看着吧,看着这京城皇宫之中,将进行怎样的改变,愿这改变,能让您安息。

      ***

      第二日清早,坠儿就拿了药给我,我吃下后又稍微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果然精神好了许多,手脚也有力了些,不用人扶不用撑着墙也能随意地起身坐下躺下,就连手撞到门栏,都不像以前那样是钻心的痛。

      这药真好,简直让我有光阴倒转的错觉。

      可惜越是好的药,副作用也越可怕。我不太愿意想象过完今天,明天我该多么痛苦。

      我带着坠儿光明正大地出了宫,半路上一辆马车便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我认出是师兄的马车,知道里面必然是师兄和吴姨,等快到师父的衣冠冢的时候,我带着坠儿下了车,让车夫和侍卫在山脚等着,往山上走去。

      师兄和吴姨的马车停在另一边,两条路虽然是不同,但殊途同归,最终可以在中间会面,半路上我们会和后,坠儿兴奋地喊:“吴姨!”

      一段时间不见,吴姨又苍老了许多,白发已经遮也遮不住,我知道她定然为了绛穆之事又是四处奔波,心下不忍,道:“吴姨。”

      吴姨抱住了向她扑来的坠儿,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一边向我点了点头:“公主。”

      一行四人朝着师父的衣冠冢行去,坠儿和吴姨走在前面,我与师兄紧随其后,师兄有些担心地看着我,道:“你觉不觉的难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道:“师兄的药,师兄你自己还不放心么?我好的很,还可以越过好几座山头呢。”

      师兄失笑:“胡说什么。这药……你第一次服用,自然觉得效果很好,以后次数越多,就越没什么用。尤其……明天一天,你定会很难受。”

      我摇摇头:“有失有得,没什么的。”

      师兄道:“若非知道你的性子太倔,哪怕走不动爬也要爬来,我是不会给你药的。”

      我笑了笑,道:“知道师兄好。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给师父的衣冠冢扫墓了。”

      今后,只怕是我也要下去陪师父了。

      师兄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嗯,以后都去岩溪镇。”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也想啊。

      快走到师父的墓边的时候,师兄却忽然皱起眉头,迅速上前两步,拉住吴姨和坠儿,小声道:“别过去,蹲下身子。不要出声。”

      我们四人一起蹲下身子,坠儿有些疑惑地看着师兄,却不敢说话,只眨巴眨巴着眼表示疑问。

      师兄眼神奇怪地看向师父坟的方向,我微微探头看去,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赫然在师父坟边,举着香拜了三下,而后却不将香插去香炉中,而是往旁边丢去,仿佛怕被人发现一般。之后那人再无动作,只看着我师父的墓碑发呆。

      我们四人对视一下,悄悄往那边走去,四个人都猫着腰,很有些好笑,等走近一些,我才发现,祭拜的那人,有一张和我何其相似的脸,白底粉纹的衣裳衬的她肤白如玉,赫然是曲魅。

      我们都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何曲魅竟然在师父坟前,还给师父上香。

      难道……曲魅也是师父的另一个弟子,嫁给钟尘,模仿我,也只是为了报仇?

      怎么看也不像啊。

      我疑惑,坠儿更是瞪大了眼,师兄也皱着眉头,只有不知道曲魅身份的吴姨,莫名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曲魅,大概在疑惑怎么会有人和我这么像。

      我小声说:“我和坠儿先出去,师兄你和吴姨等她走了再出来。”

      他们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曲魅身边,曲魅见我忽然出来,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但曲魅不会武功,身娇肉贵的,我学过一点点轻功,虽然飞不起来,但健步如飞还是可以的,幸好有师兄的药,不然我恐怕连曲魅都追不上。

      我一下就抓到了她,道:“梅妃?你在这里做什么?”

      曲魅瑟瑟发抖,不敢回头,一旁坠儿也小跑着追了上来,学我故作惊讶道:“梅妃?皇后娘娘,您约好和梅妃一起来扫墓吗?”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道:“并没有。”

      我绕到曲魅面前,直视她:“梅妃,你来我师父墓前做什么?你还祭拜他……我师父与你,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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