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得真人相救于水火 遇元霸挑衅埋祸根 ...
-
祛之搀扶着罗成上马,谁知罗成似气力全无,竟一脚踩空重重摔在地上。祛之赶紧再将他扶起,问道:“罗成,你没事吧?”说罢,她欲拼尽全力像罗成以往对她那样抱他上马,却被罗成拒绝道:“你的手还没好,不要使太大力,你抱不动我的。要不你上马骑行,我在后面跟着,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我也不骑马了,我们都步行。”祛之左手拉过缰绳准备牵马而行,右手则扶着罗成,道:“走吧,趁现在夜色深沉,赶紧去前面山村找个大夫,不然等天色大亮,我们就危险了。”
“这缰绳粗糙无比,你的手没好,攥着不痛吗?”
“你都这个样子了,别多言了,我一点也不痛。”
罗成见她额上香汗淋漓,分明就是痛感所致。但她依旧强忍疼痛,一手牵马一手搀着自己徐徐向前走着。这样的温情脉脉令罗成心中感动又疑虑,他感动于她是对自己是真心相待,尽管她的执着不是出于爱情。但又疑虑她能否在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每时每分中慢慢消磨对杨广的情意,然后转而恋上自己?
他不敢奢望,但却又无法阻止这样美好的幻想。
“罗成你看,前面有灯火闪烁,应该有人烟吧。”祛之疲惫说着。
罗成抬眼望去,果然见着前方有零星灯火,虽然并不是十分光明透亮。二人并肩朝亮处走去,见有一房屋坐落在树影婆娑之间,二人相顾一望,彼此心中皆有疑惑。这样僻静的地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居住其中呢?
祛之鼓足勇气上去敲门,才敲了几下便有人前来开门。那是一个白发苍苍却神采奕奕的老道,一身黑色道袍,纵然面部皱纹密布,且身形干瘪消瘦,但他眼中却能折射出睿智的光焰,让祛之和罗成有些惊奇。
老道将二人打量一番,见罗成负伤,倒不惊不怕,反而和蔼说道:”这位公子伤及五脏六腑,得赶快治疗方为上策。倘若再拖延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祛之见他一身仙风道骨,眸中遂闪出一丝光亮,急切问道:“见道长似世外高人,不知可有良策救我这位朋友?”
老道仰天大笑数声,抚须深笑道:“贫道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与公子小姐颇有缘分,愿意尽绵薄之力相助。”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祛之问道。
“小姐客气了,大家都称呼贫道为紫阳真人。贫道看公子的伤势,应是贫道徒弟所致。”
他话音刚落,祛之便问道:“道长可是小女长兄宇文成都之师?”
“原来是宇文小姐。贫道听闻宇文小姐精通音律、尤擅抚琴,贫道也对音律颇有兴趣,不知可否待贫道医好公子后为贫道弹奏一曲?”紫阳真人说罢,便请二人入室,室内陈设简洁干净,虽无摆放古玩珍品,却让人身处其中安然舒适。只是祛之听到他方才之言起了几丝尴尬,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还是被紫阳真人看在眼底。
“原来小姐手受了伤,无碍,待贫道先医治公子再替小姐看病。”紫阳真人扶着罗成,让他平躺在竹床上,又令祛之取来几味药,说道:“贫道见公子面如紫玉,且一袭胜雪白衣,敢问公子可是冀州靖边侯之子人称‘冷面寒枪俏罗成’?”
“道长果真是世外高人,双目透亮、看人精准,”祛之欣慰对罗成说道:“罗成,我们有救了。”
“罗成谢过道长救命之恩,罗成今日得见道长,真是三生有幸。”罗成赶紧说道。
紫阳真人又是一阵深笑,道:“贫道今日得见‘冷面寒枪俏罗成’与才貌双全的宇文小姐,也觉荣幸至极。”他说罢伸掌运用内功按住罗成胸膛,罗成大叫一声后顿觉神清气爽,那些郁结于心的痛苦和杂陈似在这顷刻之间被消除,仅仅只是眨眼功夫,紫阳真人便已妙手回春,真乃神人。
“罗公子应无大碍,休息数日便可痊愈。宇文小姐,可否让贫道看看你的手?”紫阳真人侧首笑望祛之道。
祛之伸出双手,紫阳真人端详片刻后,便径自走向一紫檀木柜旁,自屉中取来一剂药膏,对她道:“此药清凉舒爽,小姐试试看。”
祛之虽是第一次与紫阳真人相见,但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只觉他亲切和蔼,也便无半分怀疑,取出一些涂抹在手指上。一瞬刺骨的冰凉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她却并没有察觉到痛感。她看着紫阳真人,只听他笑道:“小姐的玉手不出数日便可痊愈,莫说是抚琴,即便是舞剑也不在话下。”
“道长当真?”祛之惊奇道。
“令兄是贫道的爱徒,贫道又怎会诓骗宇文小姐。你这小伤对贫道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你兄长练武时受的那些伤贫道不也替他医好了吗?只不过有些伤痛深入骨髓,留下了疮疤。”
“道长真是祛之与哥哥的救命恩人,请受祛之一拜!”祛之说罢屈膝欲跪,却被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的一个西瓜吓得又直直站起。她惊魂未定,按着胸口压惊,只见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稚童,他圆亮的大眼睛装满了几分抱怨与愠怒,对着祛之说道:“不许拜我师父,我师父只收我一个徒弟!”
“道长,这是何人?”一旁罗成不解问道。
紫阳真人却并未动怒,只是爱怜地抚摸着稚童圆圆的小脑袋,对二人说道:“这是唐公李渊的四公子元霸,他刚出生时受到了强烈的惊吓,所以有些喜怒无常。有一日贫道在太原偶遇唐公,见元霸年纪如此小却能单手举铜炉,真乃继成都之后的又一个练武奇才。唐公与贫道也有些缘分,便将元霸托给我照顾。不过他只让我认他一个徒弟,我拗不过他,因此他并不知晓成都存在,我只跟他说倘若日后遇到使凤翅镏金镋的人万万不可伤他。”
“道长确实是惜才之人,只是道长如此一说,元霸不会起疑吗?”罗成问道。
“不会,我与他说使凤翅镏金镋之人是我同门师兄的徒弟。”
“如此甚好,只是为何道长偏偏笃定日后一定是元霸会伤害宇文将军呢?”罗成又问。
“这皆是命运弄人,贫道掐指算过,元霸可谓是成都的命中之大劫。现在元霸小小年纪已有些造化,待以后长大成人,武功定然会在成都之上。成都是贫道一手教出的爱徒,贫道又怎忍看他二人互相残杀?”
“道长果真深谋远虑。”罗成道。
“妖女,你是妖女,我要杀了你!”这时李元霸突然似癫狂一般指着祛之破口大骂,祛之不解望他,他却举拳欲袭击祛之。紫阳真人见罢立即伸手制止,只听元霸道:“师傅,她是妖女,是祸害人间的妖女,让元霸去降服她,让她永世不能作乱!”
元霸之语何曾像一无知稚童所言,他带着天真的模样却满口恶言,让祛之更为疑惑。她问紫阳真人:“道长,我可曾得罪过元霸?”
紫阳真人掐指做算卦模样,先还是气定神闲,忽然却神色大变,略带惊恐之色望着祛之道:“宇文小姐,恕贫道直言,若元霸是成都命中之大劫,那你便是元霸命中之大劫!”
“怎么会这样?”祛之侧目看着仍然有些疯狂的李元霸,说道:“我与元霸从未相识,况且他还这么小……”她的目光忽而转向紫阳真人:“可否请道长细细道来?”
“天机不可泄露。”紫阳真人摆手道,然后便拉着元霸欲折回里屋,只见祛之又追上几步,道:“道长留步,道长可否为祛之指点一二?”
“宇文小姐若执意追问,恐怕祸根只会愈来愈重,小姐还在在此照顾罗少保吧。”紫阳真人领着元霸入室,祛之听他这样一说,也不敢再言,只回首看着罗成,却也是一脸茫然无奈。
“紫阳真人看来却是神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说,医术也是精湛高明。他说的话,还是放在心上的好。你以后要小心李元霸这小子,照道长所言,假以时日李元霸之功力有可能会在宇文将军之上。”
“也不知他会与哥哥发生什么,命中之大劫……是何意思?”
“真人之语,我等凡夫俗子岂可暗自揣度。再说此地毕竟是道长居室,我们不便在此逗留太久,待我休息一会便同道长告辞吧。”罗成道。
“只能如此了。”祛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着因伤而略显憔悴的罗成,只好点点头,缓步走至床沿坐下:“你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我们又要马不停蹄地逃亡了。”
“祛之,是我害了你,我太莽撞了。”罗成歉意深重。
“无事,也是我太固执。”
“明日我们往扬州走可好?那里远离长安,又山清水秀,我知道那一直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好。”祛之颔首微笑,黯黑的双眸陡然闪出一丝亮光。扬州,对她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地,而是他曾经坐镇、治理过的地方。那里有他诗中吟过的明秀水木、小桥流水,也有他笔锋下苍劲有力的奇峰异石。那里有他残余的魂,他的精气,他的诗情画意、华美乐章……
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那真是罗成无法言语的凄凉。他知道她眸中灿若繁星的闪烁从来不是因为他,他知道她的一靥浅笑只为那未来主宰世间的王者而勾动,他更知道她偶然浮现的娇羞和婉丽是因为忆起那个在她心间摇荡的男人。
而这一切都不是因为自己。但尽管如此,他竟然会承诺带她去寻觅她梦阑之时的扬州,去寻觅她错过的所有有关杨广的记忆,去追随相隔数年之后依旧盘踞在那里的山川,去晃荡那漂浮在碧湖上令人心旷神怡的扁舟……
忽然感到一阵酸苦,罗成抬目再次望着离他如此之近的伊人。他或许不知自己眼中已有几重水雾,但他能直视她的心田,那里流淌着如同扬州清澈流水一般的冷泪。
但是,无论或喜或悲,从来不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