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住长江头》陈鱼丽

5、第 5 章

　　青石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缩成一团，被玉书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他愣一下，想轻轻挣开，刚有所动作却被他搂得更紧些，口中嘟囔一声“别走”。青石看看他，明明是睡着的怎么还能用得上力气圈住自己，郁闷一下决定再睡一会，一闭眼却都是这几日跟着他四处跑的情形。青石胡思乱想一会就又睡着了。
　　再醒的时候听见草谷在客厅里说话：“喂，你没把我家阿青怎么样吧？”
　　“我能把他怎么着？”这是玉书的声音。
　　“那我昨晚都快睡着了怎么听他吼了一声让你滚下去？”
　　青石正爬起来坐在床边，一听这话生怕玉书脑子一时不清楚全给招了，他慌忙趿着拖鞋“咚咚咚”踩出好大的声响进了客厅：“早上好啊师姐。”
　　草谷见他如此也不再追问，挑挑眉转身去喊凌音起床。
　　一番梳洗后四人围在桌边吃饭，凌音突然“啊”地惊叫一声：“好烫！”
　　草谷忙着给她扇风安抚：“豆浆烫，慢点喝。”
　　玉书突然开口：“你们猜猜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什么？”
　　“那不是个笑话么？”青石接了一句。
　　“师兄看过？”
　　“‘烫’。”
　　“师兄你真看过啊……师兄你怎么会看过……”
　　“师兄是不是没告诉你，学天文之前师兄是学计算机的？”
　　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样子，凌音有点急：“什么笑话啊？”
　　青石看她一眼说：“是这样的。有个程序员说，别的孩子认识的第一个字都是‘大’‘小’之类的，他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烫’。”
　　玉书笑得前仰后合：“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凌音有点迷糊：“没了？”
　　青石笃定道：“没了。”
　　凌音还问：“笑点是什么？”
　　草谷抢先道：“肯定又是他们工科猥琐男的那点笑话。”
　　玉书哈哈大笑，拍拍青石的肩：“师兄，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青石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判了个大大的YES。
　　休息一阵后玉书带青石去看天权的奇观两江汇流。在路上他买了可乐也递给青石一瓶。青石接过喝一口，想想还是说：“以后少喝可乐。”
　　“师兄怕不育么？没这么严重的，电脑辐射其实更厉害，以后少玩电脑才是正经事……师兄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不过是想说碳酸饮料对牙齿不好罢了，怎么你脑内小剧场如此热闹？”
　　这样笑闹着到了两江汇流处，青石脱了鞋踩到沙上开始写自己的名字。玉书看了一会也蹲下身子写在了青石的名字前面。
　　“抄袭我啊？嗯？”
　　其实青石想说，好像只有情侣才会把名字写在一起吧，两个大男人在这玩得不亦乐乎是怎么回事。
　　“许写你的名字，就不许写我的名字？”玉书转头看看他的字道，“写上名字友谊地久天长嘛。不过，青石。”他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你的字真丑。”
　　青石本已是找好了说辞，比如“我的名字难写”，再比如“这里沙子深，不好写”，在看到玉书写的名字后，一股脑忘记了所有借口，冷淡地回了一句：“行了玉书，你的字更丑。”
　　玉书倒是不在意地拍拍手上的沙：“你今晚……又要坐火车颠回去了？”
　　“我的幻死症略严重。”
　　“……”玉书抬头，无语一会才道，“你懂不懂飞机事故率是所有交通工具中最低的、是小概率事件？”
　　“小概率事件又不是不可能事件。”
　　“那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去找你成不？”
　　“你下楼都晕还能下黄泉找我？”
　　“既然想找你，总是有办法的。”
　　“你这是承诺吗？”
　　见玉书摇摇头，青石一下竟觉得有些失落，却听见玉书说：“我这是要约呢，师兄。”
　　青石停了半晌，突然闷闷说了句：“你这里一点也不好。”
　　玉书有些纳闷地问：“我招待得不好吗？！”
　　青石扭过头远远看着交汇的两江轻声道：“我有东西丢这里了。当然不好。”
　　吃了散伙饭后，玉书执意要送青石。一路上相谈甚欢，到了火车站玉书还不肯离开。青石看看时间：“再聊我的火车就误点了。来日方长，有机会再见吧。”
　　玉书没说话，伸手就将他抱到怀里。青石也抱住他，突然就有些不想离开了。好一会儿玉书轻轻道：“走吧，不然来不及了。”青石深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再见。”进了检票处过了安检，看玉书还站在那里，对着他摆摆手，接着头也不敢回地跑进了候车室。
　　青石捏着卧铺卡找到自己的床铺时，听到边上一个小女孩清脆的背书声：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他暗自在心里笑了笑。小姑娘，事非经过不知难啊。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自己这次也算有些体会了。
　　青石擦了擦汗坐到窗户边，想起玉书那句玩笑似的“那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去找你”，淡淡一笑。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这话还是挺让人受用的。他抬眼看窗外黑夜漫漫，突然就觉得孤枕难眠了。
　　来日纵方长，只惜今宵短。不知何时，还能再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