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深夜雨浓

73、73：悲凉无界

　　就算你再不仗义，我也要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我妥协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明白这个道理后，已经把整个苦瓜都吃进肚子，最终难受的只有自己。别看我外表风光，谁能理解我刻意包装的那颗玻璃心的痛啊？
　　帝景酒店门口，两人，分别，我骑着自行车回去。经历了这一遭，我已经完全没打算回二姨家。伤痛也是一种磨炼啊，虽然领悟慢了些，它却使我更坚强，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住在二姨家。
　　于是，我打一个电话。第一次觉得手机这玩意好，它可以省去我见到二姨时的尴尬，不然我还得跑到她面前假心假意地说：“二姨，我回老家了。”
　　“你还在车站吧？”
　　“早走了，现在快到家了。”
　　“你这孩子，怎么走了也不跟姨说一声，跟鬼似的，没个影儿。你姨丈前几天就念着，说你回去通知他一声，让你带一个猪蹄回去，你这孩子？”
　　“妈说我一年到头都在你家里吃霸王餐，不能再拿姨丈的猪蹄了，所以我就没敢跟你说。”
　　这个解释怎么样？看来圆谎诸事，我已天下第一。
　　不然又能怎样？难道告诉她老人家说，我要离你而去，你都别想拦着我，不然我跟你急吗？这么悲伤的话，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说，是要遭雷劈的，而我希望这雷（传说中一雷等于十二秒，以雷政富的姓而命名！）至少晚个一年半载，到我高考的前几天来劈我，那样的话，我稳进清华……
　　“你这孩子，咱们之情是亲情，你爸跟你姨丈之间是交情。他们朋友间送点东西……”
　　“好了，我要到了，先这样子吧，我让爸给姨丈打电话。”
　　“那你在家里可要好好看书啊，你妈说你这学期考得很好，不能再贪玩了，要好好学习……”
　　“明白，你的话都烂在我肚子了。先这样，你也要照顾好身体，再见！”
　　关于亲情，我不想再阐述什么高论。我只想再消费一次这种奢侈品，在我这么多的表兄弟里面，天恩虽然大了三岁，但我们之间基本没有什么隔阂，于是，我打电话向他求救。
　　他在上班，借故出来见我，听完陈述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要不……你去我家吧？”
　　“好意思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们是亲戚啊？”
　　“表哥，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浪漫细胞的人之一？！！！”
　　“去掉之一。”
　　天恩嘿嘿的笑，看得出来，他最近烟抽得太厉害，牙缝都黑成黑人的皮肤。
　　“还有脸笑？你是个什么人我不了解，你妈你爸你弟是个什么人，难道我还不了解吗？你还是饶了我吧？”
　　“怎么能这么说我爸你妈？他们还好吧。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父母之一。”
　　“有种你也把这‘之一’去掉啊？”
　　“好吧好吧，我承认他们在外人看来有些不讲理，但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是你的亲戚。”
　　“你的想法真天真，他们可不是我的亲戚，他们也从来没认我这个亲戚，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你们这种关系是架接的，我是一个桃树上结出来的梨子，谁能认我？”
　　“爱去不去，再见！”
　　天恩扭头就走。
　　我对着他的背后大喊一声：“不过，即使如此，你永远是表哥！”
　　他停住，转身，走到我跟前，往我胸口撞了一下，把我身上的包背到自己身上，搭着我的肩，说：“走，去吃点东西？”
　　天恩是我最见过最好的人之一，他没什么脾气，对任何人都热心，有时也会发火，不用给他买凉茶败火的，只需要一句感动的话，就能融解他的心。他这种性格跟他的家庭背景有很大的关系，他父母一直都是很强势的人，特别是在占便宜这方面尤其强势，打小他就受到他们俩的严加管教，使得原本活泼的孩子，变成二楞子，做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主见，特喜欢逆来顺受，习惯性的听从“上天”的安排……
　　我们去了德克士（肯得利里人太满了），同样没位子坐，这个坑爹的地方，就是人多，没得办法。我和天恩买了点东西，站在小孩玩的娱乐间边，边吃边看孩子玩耍。
　　“不去我家，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到晚上再说吧。”
　　“不管你了。你要是愿意来，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你要不愿意来，至少让我知道你晚上住哪？”
　　“放心吧！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我还怕没地方去吗？”
　　此后，无话，分别。
　　快到下班时间，天恩回去打卡，就此分别。我就一个在街上浪着。天慢慢地黑了下来，空气里多了一层寒意，我躲在人潮中，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冷，走着走着，路灯亮起来，然后又一拨的人不知从何处撺出来，街面变得更加的拥挤了。
　　挤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街面上那么多的人，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刻我真觉得，我在松城这五年都白混了。
　　走着走着，累了，倒靠在电线杆下面休息，把肩上的书包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用脚顶着，到后来，脚顶不住了，书包滚球一样，我追着前去，拾起书包，怕被人嘲笑，转身一看，街面上的人不知不觉间少了一半。
　　走着走着，街面只觉得一阵风来又吹走了一半的人，半路上一个母亲牵着不愿意回家的儿子，唬着他说：“再不走，等下大风来了，把你刮走了……”
　　这位该评上“好（吼）教育者”的好心的母亲，一句话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我也该走了，该找个地方住，不然这风，肯定不给我情面把我刮走。
　　我该去哪儿呢？站在街面上任人穿梭，手里握着手机，里面不下二百个号码，每一个都想打过去，却迟迟不能决定是否按下绿色的按钮。
　　迟疑了一阵，我顺着龙首路往上走，这样子就离二姨家更远，被她撞见的机会就不可能了。大约晚上十点左右，街面空得只剩下空气了，我到达陈秀美表姨的那个面店，吃了一碗炒米粉，吃完后，她没收我钱，还送我一句话，我真是碰到好人了。我除了白吃，还有赠送东西？唉，这世界，总不可能把人逼到绝境吧！
　　表姨说：“小伙子，你可别再耽误人家的前程啊？”
　　“阿姨，谢谢你刚才请我吃了一碗米粉，你若是要向我要钱，就直接点，别拐弯抹角的行吗？多少钱？”
　　“我稀罕你家的臭钱？你要是再纠缠着小美，别人我不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看看她的成绩单？平时成绩那么好的人，人家是上名牌大学的……”
　　“阿姨，你说什么，我不懂。”
　　“少跟我装糊涂，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