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突击队队长

17、终章

　　从学校回来，夜神月先去了一趟总部，然后一如既往的在回家前来到他预定了一年的公寓。
　　把钥匙推进锁孔的瞬间，月停了一下，眼色迟疑。
　　他上衣的口袋里静静的躺着一个东西，冰冷而牢固。

　　——这样做，会遭那个人怨恨吧？

　　夜神月眼睛闪了一下，唇角忽然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那又怎样呢？那又怎样？

　　他轻轻转动了手腕。

　　打开门，预料之中的看见一桌子的甜点。
　　黑发的人正在慢慢的切着蛋糕，听见开门声抬眸望了他一眼。
　　“……”
　　“月君，请帮我点蜡烛。”
　　“……”夜神月轻轻呼出一口气，平静的走了过去。

　　这个人已经回来两天了，那天夜神月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人静静窝在沙发上吃饼干的光景。
　　“我是来还公寓钥匙的。”他这样说。

　　然而，就如同早已预算到了一样，夜神月对L的回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因为他知道不管龙崎去哪里、离开多久，最后一定会回到这里。

　　因为最爱他的人在这里，他是他唯一的归处。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龙崎。”月带上门，神态自然的说。“你的生日？”
　　L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蛋糕。
　　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月不再发问，只顺从了他的意志，将蜡烛点燃。

　　那块蛋糕上的有些蜡烛已经被燃烧过，融化的不成样子。
　　月推测着原因，不动声色的抬起了视线——那个人正对着烛光出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上有被烛火烧到的伤。

　　“你是小孩子么，需要我告诉你不要玩火？”
　　“……月君，”龙崎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多么奇怪啊……明明被火烧到，却丝毫没有灼热的痛觉。”
　　“……”
　　然而像是不需要月的回复，龙崎把手指放到嘴里咬住，盯着蜡烛发起呆来。
　　视力已经开始减退，那双沉默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是空茫的睁着。

　　——他马上就要死了。
　　月胸口一窒，像是被什么忽然涌起的情绪所压迫。
　　——死在我的手上。

　　……在他死掉以后，我在通往神的道路上将所向披靡。

　　“……”月调整着吸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被燃尽的几根蜡烛。“我该庆幸自己回来的够早、挽救了一场火灾吗？”
　　“……”
　　“让我看看你的手。”
　　“……没关系，”L用微微低哑的声音说。“已经处理过了。”

　　轻微的“咔嚓”声，一个冰冷的东西铐住了龙崎的手腕。

　　L愣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
　　那双深黑的眼眸仿佛在无声的指控他，然而夜神月的表情是平静而坦然的。
　　“对不起，龙崎。”他说。“这已经是最后了。”
　　龙崎没有反应，漠然的看着月俯下身来，伸手环住了自己。

　　一年前的最初和一年后的最终，居然是用同样的方式留他在身边。

　　“L……”月呻吟着把那声叹息送进龙崎颈窝。
　　“——我不能再让你离开。“

　　那之后，月每天都会带来食物和水。
　　虽然相似于最初的圈禁形式，但好在两个人的相处是平静的。龙崎也没有什么抵触的表现，只是随着病情的恶化，越发沉默。

　　“……那时候真觉得你很惹人烦，纠缠不休，挥之不去。无论我表现得多么完美，你始终在怀疑我。”
　　“……”
　　“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我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
　　像是明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月延长了每天呆在公寓的时间，用他平和的声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对他讲话。
　　但更多的时候，是陪着他一起沉默。

　　L咬着手指。
　　月托着下巴。
　　用同样的漠不关心的姿态，坚持着完全相反的世界观。

　　“月君。”
　　有一天，长久的静默后，空气里突兀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夜神月侧过头看向L，想确认刚才的是不是幻听。
　　然而那双莫测的黑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月君，”他说。“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不要杀weddy和艾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

　　月知道那两个人的存在是危险的。
　　艾拔是专业诈骗师，他的演技在对方眼里有可能会露出破绽。而Weddy……哪怕她有一丝的怀疑，要溜进自己家里安装监视器简直易如反掌。

　　略微斟酌了一下，月点头：“我答应你。”

　　而得到应诺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良久，L别开视线，慢慢合上了眼睛。

　　——是的，龙崎并不信任他。
　　夜神月垂下眼睑，眼底有微弱的笑意。
　　——但他是对的，毕竟他太了解自己。

　　龙崎的状况在那天忽然恶化，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生命几乎可以按秒来倒数。11月5日，那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
　　然而像是对此毫无知觉，昏迷的人神态安宁如孩童。而清醒的人长久的立在床边，面容象大理石一样光洁宁静。
　　修长的身形凝固在光影里，整个世界都静默的为他陪衬。

　　——你有没有尝试过等待一个人的死亡？

　　恐惧着那一刻的到来，却又隐匿的渴望着结束。那种矛盾的孤独和绝望在一刻不停的折磨着夜神月沉静面容下悸动的心脏。

　　但龙崎好像只是睡着了。

　　月几次想确认，终于忍不住伸手触碰他象征性的黑眼圈，感觉指下渐渐失去了生人的温度。
　　……是么，L ，这样就是结束了吗？

　　站在世界的两个极端，无论怎样惺惺相惜，我们这一生注定只能成为你死我活的对手。
　　到如今，你已经做完了你应该做的事，为世人竭尽了你最后的力量，也应该是无憾无悔了。
　　所以，请脱下束缚了你一生的“L”的枷锁，作为“龙崎”，在我面前好好地安眠吧。

　　——然后，我将抛却一切私情，作为神明，向世人展示一个全新的世界！

　　沉思着的夜神月用手指轻轻摩挲L的眼睑，忽然感觉指下一动，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床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游离，最后定在月的脸上。

　　和之前的状态迥然两样，他的目光是清亮的，看的人心里一清，又是一冷。
　　但他的眼神却是如此孤独，仿佛一个人孤身走了很久很久的夜路，渴望一抹光的温暖。

　　月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他的渴望的目光中跪坐到床上，把他的头抱在了怀里。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月君。”龙崎开口，语气飘渺。“我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恩，”月抱着他，轻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龙崎看着他，那眼神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梦见一切的开始，还有终结。”
　　“……”
　　“月君，我最近一直在想，有很多被社会伤害过的人，或是平凡的普通人，也许都在心底偷偷的希望有这么一位基拉大人存在吧……”
　　“……龙崎。”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月平静的阻止他。“够了。”
　　“想建立一个由基拉认可的世界么？”龙崎置若罔闻的用莫测的黑眼睛看着他，叹息一般的轻笑。“那可不行啊，月君。”
　　“龙崎，这已经是最后了……”
　　“人类社会的秩序和规则，是人类演变抗争了几千年而慢慢形成的。月君这样打乱秩序，是不被允许的。”
　　“……”
　　“没有谁有权利破坏人类社会千百年来成型的秩序和规则，即使……”L慢慢的说着，目光迥然。“即使那个人是月君。”
　　月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看他。

　　“——即使如此。”许久，夜神月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收手。”

　　龙崎睁着黑色的大眼睛，终于乖乖的静了下去。
　　那两滩清澈的琥珀色里冷冷地没有温度、没有喜悦亦或悲伤。L平静看着那双漂亮的瞳仁在琥珀色和猩红色之间流转。
　　那是一双不会后悔的眼睛，有着刀锋一样的凌厉，象征着罪恶的红色。
　　——那也是致命的吸引。

　　月垂眸看着他的眼睛，那神态就像一个年轻的神明。
　　“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收手。”他俯下身去，贴近龙崎的耳畔，压低声线：“L，我才是正义。”

　　无法抵挡的困倦袭来，维持着灵魂的力量正在飞速的被抽离出去。
　　而垂死之人的眼睛，是疲惫而睿智的。

　　月君，你将面临怎样的未来，我大致想象得到。
　　那么……
　　龙崎眼里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他揽住月凑近的颈子，伏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
　　那微弱的声音瞬间消散在空气里，随风散去。

　　“龙崎？”
　　感觉那只手顺着自己的脊背缓缓滑下，月不由得开口。

　　然而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他，那个人的名字沉淀在凝滞的空气里，伴随他怀里的躯体逐渐冷却。
　　月一动不动的抱着他，看着他轻阖的双眼，忽然感觉眼前的事情有些恍惚，像做梦般不真实。

　　“龙崎？”
　　他再次轻唤，换回了巨大的静默。

　　到这一刻，他终于确认初代L死亡。
　　——流河，L，龙崎。不管是哪一个，风已带走了他顽固的灵魂。

　　“是么……”静默的公寓里，月扯着嘴角，似乎想笑。“终于结束了啊……”
　　他犹豫着，缓慢的弯下腰去，轻吻L没有血色的唇。
　　然后控制不住的战栗着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深吻下去。

　　那之后，基拉的制裁忽然变得更为严苛，人们对基拉的存在愈发感到恐惧，罪恶的人们在黑暗中颤抖着发出悲鸣。
　　人们相信，世界将迎来“基拉既是法律的”的新时代。

　　很多年以后，世人逐渐了解到基拉冷血，智慧，理智和无情。
　　但是，没有人了解那个神秘的制裁者的内心世界。
　　在那些微雨的寂静深夜里，他面容冰冷，在风中疯狂的执笔。在光与血的交错中，他时常想起那场惊心动魄、旷日持久的对决，和那摸无声照亮世界的光。

　　光脚，弓背。
　　黑眼圈。
　　需要缩起双脚才能思考。
　　有啃指甲的习惯。
　　嗜甜食。

　　——那仅是，一个静止的、蜷缩在座椅中的身影。

　　笔尖在纸上发出最后的摩擦声，黑色的笔记被轻轻合并，今天的制裁终于宣告结束。
　　起身开窗，风带着温润的雨拂过制裁者的面颊。

　　闭上眼睛，他最后的一句话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我在你正义的尽头等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