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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折《次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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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蟠霸气十足地撕开结界,等那所剩无几的煞气哧溜哧溜地散个干净,眼前的景象让她有种天崩地裂的错觉。不得已跟着小蟠上来的水神,看到这一幕惊得鼓出了□□眼,忙不迭用手捂住眼眶,一头栽回涵浪江去。
老道刚到盛京城门口,感觉到徒弟煞气又失控,咬牙切齿地掉头往回赶,发誓这次必将那次品销毁,然而回来时却不早不晚地赶上煞气散尽,天地清明,什么都看得真真切切,顿时心头电闪雷鸣,乌云盖顶。
余岩身上那件脏破的道袍在煞气失控时毁于高温,遍布全身的红色符篆痕迹犹在,乍一看,犹如妖异的纹身。抱着他的盛君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气度,龙鳞幻化而成的外袍分毫无损,宽大的袖子正好遮住他腰以下膝以上的一段。
小蟠叉着腰,大声喝道:“盛君,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那老道炼魂筑元做出来的护身灵,除非爆了他的元神,否则那个身体弄坏一百次一千次都没用!要不要我帮忙!”
盛君动也不动,道:“请帮我拘住那个老道,我有话问他。”
老道转身就要用缩地术,岂料刚有这念头,一条大腿般粗细的青龙就缠上了他,翻起鳞片抵着咽喉,锋利的龙爪顶在他眉心,只需稍加动作,他的身体和元神会同时死亡。
“他是我师父。”余岩低声道。
“我只是有话问他。”盛君脱下龙鳞幻化的外袍披在余岩身上,“不过我想先问你,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只记起两件事,一件是醉梦阁议和,另一件是你让我拿着那把剑……”余岩看着盛君,明明是那么陌生的脸,却让他本能地想要亲近,记忆中的恭渠和严尚,关系应该是非常要好的,可在此之外,却有些君臣不应有的悸动。
望着盛君失望无奈的神情,余岩忽然觉得浑身的裂痕都在疼痛。如果什么都没有忘记,盛君大概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不能欺骗他,绝对不可以,就算看到他这么难过的神情,就算自己的身体莫名地疼痛,也绝对不可以说半句谎话。
老道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君,朗声道:“阁下不仅身带龙气,还能驱使龙女,却又非仙非妖,恕老道眼拙,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
“啪!”不等盛君出声,小蟠就着缠绕的姿势,朝老道臀部一尾巴抽了上去,斥道:“谁说我是被驱使的?我这是友情帮忙!友情!懂不懂?”
老道一把岁数还挨抽,疼得差点蹿起来,羞愤得满脸通红。
盛君转身道:“道长,我想知道关于余岩的事情,从你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这很重要,还请如实相告。”
老道平时最恨有人逼迫,偏偏此时被龙女缠得动弹不得,还有个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毫无请教姿态的怪物,脑子一转,冲着余岩吼道:“你个不知报恩的混帐,要不是我好心救你,你早烂成泥了,还不赶紧来帮师父一把!”
“啪!”这次是盛君,隔空给了老道一道掌风:“能骂他的,只有我!”
“太子!”余岩抓住了盛君的手腕。
“你叫我什么?”盛君冷声道,回头盯着余岩。
余岩觉得压力骤升,不自觉地松开盛君的手腕,努力讨好地笑道:“恭渠,就算他吃喝嫖赌样样喜欢,就算他到处惹是生非留下烂摊子给我,他也还是我师父,是造出现在这个我的师父,所以……多少还是手下留情啊,稍微拍打拍打就行了。”
老道气得跳脚:“什么叫拍打拍打就行!你这次品……哎哟!”
小蟠又甩了一尾巴,抱怨道:“小声点,不知道龙族的耳朵很敏感吗?吵死了!”
“……”老道吹胡子瞪眼,忍了。若是单独对上,他还能勉强与小蟠一战,可是眼前还有个实力不明但可以轻松压制余岩煞气的盛君,还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倒戈相向的倒霉徒弟,他除了忍气吞声,别无选择。
盛君见老道放弃了抵抗,态度柔和了些:“请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老道扫了一眼余岩,没好气地说道:“前些年我路过西海边,一群北夷人要杀他,他怎么都不肯断气,结果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找到太子送给大王,他就死了。我看他年纪不大,却很有将帅之风,就趁着鬼差每到,收了他的三魂七魄炼出元神,照着他自己的样子用仙宝炼化出身体,做成了这样。”
“为何称他为……次品?”
老道不自在地转开眼神,哼道:“炼元神的时候,本来是想把煞气炼化掉,结果煞气没少,倒是把记忆炼没了。炼身体的时候,温度没掌握好,结果冷不得热不得,容易裂,还容易漏煞气。”
“……”
小蟠抖了抖身体,嗤笑道:“那你还有脸骂他是次品?要不是你能力差,他会成这样?他可是落到你手里才变成次品的,没骂你恨你阴你就算对得起你了!”
盛君轻叹一声,拍了拍余岩的肩:“看来我记不起来的那段,你也不可能知道了。”
老道听闻盛君的话,忽然灵机一动:“你到底想知道哪段?”
“你看过他的记忆?”盛君的语气凌厉起来。
老道一懵,随即小心翼翼地避开喉咙上的龙鳞摇摇头:“我是听他刚才叫你太子,又叫你恭渠……你既然是前朝太子,什么时候身边都跟着一群人,你想知道的事情完全可以去找那些没死的问问。”
这次倒是余岩先急了:“不行!让人知道他还活着,必有杀身之祸!”
老道愣了愣,随即大笑道:“你看看,他哪里像能随便杀得了的样子?你师父我都拿他没办法,凡夫俗子要是能夺他性命,简直就是笑话!”
余岩后知后觉地看了盛君一眼,低头退到一边。
见余岩满脸窘迫,盛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余岩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里面装的元神还是严尚,还是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严尚。
小蟠头一次发现盛君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看得几乎呆了。
老道寻得破绽,捻了个缩地诀,转眼逃到了百里开外。
小蟠化了人形,诧异道:“咦,他怎么不往盛京跑?盛京人多,我们不好下手,他应该更容易逃掉才对啊,难道吓傻了?”
余岩感觉着师父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气息,叹道:“他大概……是怕连累雨浓姑娘。”
小蟠瞪圆了眼睛,连声问道:“情圣!这难道就是人间所说的情圣!是不是?”
盛君默然,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解释清楚的问题。
余岩替师父感慨一番,吃喝嫖赌的荒唐道人竟然被冠以“情圣”的名号,置那些真正的情圣于何地啊。
金雕躲在远处,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对老道的遭遇拍翅称快,要不是老道造出了一个不能吃的余岩,它怎么会沦为言灵使。所以说,因果有报,报应不爽啊!
余岩披散着满头白发,空荡荡地裹着盛君的外袍,被盛君和小蟠带回了聚云客栈。
小蟠对敲灯巷的好奇现在全部转移到了余岩身上,她从来没见过用人的三魂七魄炼出元神制成的灵偶,恨不得把这个“珍惜品”敲碎了拆散了仔细了解一番。
“他要换衣服,请回避一下。”盛君尝试着把小蟠从余岩身边拉开。
“换吧换吧,我帮他脱。”小蟠扒开余岩的衣领,摸了摸他背上的裂痕。
盛君心里有些烦躁,强行把小蟠从余岩身上拽开:“他是男的,男女有别!就算是龙族,也是雌雄有别的吧!”
小蟠满不在乎地挣开:“他哪里是雄性?你忘了他这个身体是仙宝炼化的?不要那么紧张嘛,谁会对灵偶有非分之想?”
盛君看着小蟠重新扑过去对着余岩这里摸摸那里戳戳,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余岩拖到身后:“他是我的!”
盛君的眼睛变成了龙族的立瞳,眉心也浮现出了龙纹。小蟠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哼哼唧唧地说道:“他才不是你的,他是那个老道的护身灵,你抢回来,我还帮忙了呢!”
“他十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了!”
小蟠有些意外,盛君竟然会对一个次品灵偶如此看重,嘟着嘴说道:“不就是个破破烂烂的灵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看都不行!我才不稀罕,哼!”
小蟠摔门而去,盛君又有些于心不忍。
余岩抓了抓头发:“那个……她没说错,我的确破破烂烂的,元神也不完整。你对她是不是凶了点?再怎么说,她也是龙女。”
“我知道!你这口气真是越来越像以前了!”盛君气还没消,扬手锁了房门,收回余岩身上的龙鳞衣,动手给他换衣服。
余岩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虽然记不得很多事,但也知道你是太子,这样……于理不合。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转身!抬胳膊!”盛君对余岩的要求充耳不闻。
余岩无奈地照办,却不知在转过身背对盛君时,盛君看着他满是裂痕的身体,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