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浓粉淡》冷落夕颜

11、第 11 章

　　蓝子墨接着说：“我所备之礼，是一份安国之策，其中提及黄河改道。献策后皇上却迟迟没有举动，我料他是要将这事压下，留待你们去做。如今黄河水患，已是不能再拖了，既然要治，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你表现。圣上是存心已久了。”
　　慕容钦似有所悟，道：“原来你倒善于献计，我竟不知你这样明达国事，倒是我糊里糊涂了。”
　　“当局者迷罢了，何况你信得过我，并无过问。我所提黄河改道具体事宜你并不知情，还是随你一道放心。”蓝子墨摇起了手中的竹骨扇，凉风习习。
　　慕容钦看一眼他，却还是有些生气的模样：“虽如此，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不考虑后果吗？总是太贸然了。”
　　“你不信我吗？”蓝子墨停了手中的扇，对着他轻轻笑了。
　　慕容钦不说话了，事已至此，再多话也是无益，他心里原本是相信，现在是确定了，眼前这人已经决定要和自己风雨同舟了，既如此，便同甘共苦。人世难得一知己，难得无所求而追随，已得知音，三生有幸。蓝子墨看看他，竹骨扇又摇了起来。
　　两人足足沉默半晌，慕容钦突然起身走到蓝子墨身边，按下了他的扇子：“天气转凉了，夜间又更幽冷，你身子本来就弱，少扇些吧。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嗯，早些收拾下，把府上事情都料理好了，过几日就动身了，她还有着身孕呢，小心嘱咐才是。”蓝子墨又叮嘱了他几句。
　　“你呀，操不完的心，这些我都知道的。”慕容钦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月色如银，倾在他脸上，稚子一样明媚的神采。

　　蓝父着实想不通儿子的做法，当初逼着他科举取仕，是千不甘，万不愿，如今却主动请缨了。素日也不觉得他是个有抱负的，而且这一去，是吉是凶尚不可知，这孩子，唉···可不等问他，蓝子墨就主动来找他了，看来倒是万分的淡定。
　　“父亲，孩儿昨日在朝堂之上冒昧了，父亲莫要责怪，也不必担心，这是孩儿自己甘愿，而且对此事我心中有数，必定克尽心力，不负众望。”蓝子墨深深地弓着身子，不抬头了，父亲一向严厉的，这次不知会作何反应。推敲自己的一段话也算得体，可总觉得搪塞不过的。
　　蓝父见他弓着，就像儿时受训斥般，这个孩子总是爱顶撞，也总是被自己责罚，可现在看着他这样，心里却怜惜起来。儿子已经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不该再多管着了。便上前去扶他起身，道：“我总是对你不放心，可你也不小了，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便多拦着了，我知道你一向觉得我严厉，可你也该明白关心则乱，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随你去吧。”
　　听了这话，蓝子墨先是吃一惊，继而觉得温暖而沧桑。温暖是父亲突如其来的关爱和理解，沧桑是觉得父亲好像老了，不是人老了，是心老了，是服老了。他的印象中，父亲总是很要强的，什么都要把握，要清楚，而此刻却不问他为什么了，也不责怪自己太过草率，这让他有点害怕。
　　不是害怕别的，而是时间，时间，无形无臭，却强大到可以改变许多我们认为不会改变的东西，人永远无法与之抗衡的。时间将稚子描画成翩翩少年，又将少年摧残成垂垂老者；将清明的心境染化得污浊，又将满腹的心事淘澄得空彻；山川河海，地域邦国，智圣贤愚，无一不因其而变。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抔春露冷如冰。
　　蓝父不知道蓝子墨为什么愣住了，便咳了一声，蓝子墨这才回过神来：“父亲，那我先走了，您早点歇息。”
　　“嗯，去吧。”蓝父嘬了一口茶，不再看着他。

　　既是去治水，便一切从简，并不曾带许多人，除过几位大人和七皇子，不过各人随身侍从随行，一行人轻衣便车就上路了。不知将遇到怎样的患情，第一步又该如何着手。也罢，到了那儿，自然会有办法的。蓝子墨仔细研究过黄河的走势与往年各季的水位，又做过详尽的改道筹划，想来是能应付的，不过这次的水患听得说严重得很，怕是还需费些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