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短篇合集》韩破晓

4、蓝魔之泪

　　他叫我“小蓝”，而不是“蓝魔”，他是第一个没有称我为蓝魔的人。
　　我叫蓝魔，因为我是蓝魔，我诞生自一团青色的火焰之中。蓝是我的本源，魔是我的天性。蓝魔是我的名字，更是我的荣誉，在魔宫中能被称为“魔”是受人尊敬的。从我出生起，每个人都叫我蓝魔，就连我的亲哥哥都是，只有他例外。

　　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她是魔不是人，才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镜无缘将我引荐给六道魔君，说我是有学之士。她不服我，当面出声挑衅，深邃的蓝眸闪烁着战斗的火焰。她说：请问什么是人间有情？
　　我娓娓道来，她却不见羞怒，反倒听得入迷。
　　她每天都来找我，求取人间美丽的爱情故事，纤细秀气的手指让这些动人的传说跃然纸上。她要我为这本手记取名，“蓝魔小札”我脱口而出。
　　蓝魔爱上我，这在魔宫不是秘密。因为她从不隐瞒、掩饰。她做任何事，都是坦坦荡荡、正大光明，就像那犹如焰火一样的蓝眸，清澈、明亮、神采奕奕，没有任何的瑕疵，也无须遮遮掩掩。这一点，很多自诩英雄的正教人士都望尘莫及。包括我。
　　我很清楚我是为什么来到魔宫，那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我是卧底。不管我有千万个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蓝魔目睹了我如何向我的师兄报讯。我可以解释，可以说谎。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蓝魔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我。可是，当我转身望进那一对蓝眸，我选择了沉默。就让我也坦荡一回，让我配得上她。“你终于可以出手杀我了。”我说。
　　她没有痛斥我的卑鄙无耻，只是静静的望着我，问：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我转过身，“我不仅是玄心正宗的人，我还有妻儿——”
　　“我不想听这些！”她打断我。“我只要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要你望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我转过身，看进那一对蓝眸，宝石一般的通透让人无所遁形。我不想骗她，心中凡俗的教条让令我无法说是。于是选择沉默。
　　“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人间有真爱，却当我真的感觉到的时候，又亲手毁灭它？”清澈美丽的蓝眸泪水氤氲。“我现在就连恨你也做不到。”
　　我一直知道她是爱我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深刻。面对这样的欺骗与背叛，他的选择竟然是成为我的妻子。自小在魔宫长大，使她丝毫不在意所谓的世俗教条。追求自己想要的，这就是她的人生哲学。

　　那一夜，是一个美丽的夜，代表着人魔之间的真爱，也代表着人与魔结合而成的新生命的诞生。可是，他却离开了。一日、两日、三日，没有再回来。
　　因为他的告密，圣君死了，圣后失去了小圣君。一时之间，我成为了魔宫的罪人。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不愿说出他的下落，其实最想知道他去向的人是我。
　　“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们兄妹。妹妹，不要再等了。诸葛青天他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你到现在还相信那个人间男子的鬼话吗？他早有妻儿，混进魔宫与你相好，不过是想刺探军情，难道你还相信，他敢回来送死吗？”
　　日子一天一天过，他不仅没有回来，连消息也没有。
　　诸葛青天会回来，根本没有人相信。除了我。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会回来，我的心告诉我，他是真的爱我。
　　“当爱情一旦失去的时候，我可以肯定它是存在的。就算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回来找我，也不代表他不爱我。”我依然坚持。
　　可是，他仍然音讯全无。
　　我被打入魔道地域，从此万劫不复。
　　小腹一日大过一日，魔域里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我等待的印记。
　　“整个阴月皇朝的人都阻止我见你，可是他们阻止不了，就连我自己也不行。”
　　朝朝暮暮的期盼，终于等来了一个“黄天不负有心人”。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庞。他终究没有负我。
　　四目相对，为爱而滴的热血，为情而流的眼泪，化为神奇——可以辨别真心的蓝魔之泪。
　　这滴泪，是上天的感动，也感动了上天。

　　镜无缘恨我，我亵渎了他的君子之交，伤害了他的至亲的妹妹。可是，为了蓝魔，他放我们离开。
　　浪迹天涯的生活，有苦有乐。一路风雨走来，我们最大的支持和信念就是“诸葛流云¬”。
　　——没有青天，就没有流云。我和小蓝以最快乐的心情迎接我们的孩子出世。
　　可是，人魔相恋毕竟天地不容。我们的小流云，可爱，俊俏，让人爱不释手。仿佛是老天爷派来补偿我与小蓝的那一滴伤痛的眼泪，他只会笑不会哭。一直以为，逃出魔宫，我和小蓝的苦难可以就此终结，可是，事与愿违，原来我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素天心，一位满身光晕的仙子，她的到来，为我们黑暗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希望。“古时候，有一个传说，只要求得百家灯火，诚心向月神许愿，就可以达成心愿。可是这个任务只能由母亲完成，你愿意吗？”美丽而智慧的眼眸望向我。看见青天紧蹙的双眉，我清楚的知道我将会面什么，可是，我笑了，毫不犹豫的点头。为了那一片青天流云，我无畏无惧。瞬间，我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世间最强烈的爱的力量——亲情。

　　“她是妖怪，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你不是人，快点走开！”
　　预想中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魔的身份从未如此困扰我，即使是我和青天决定冲破世俗礼教执意相爱的时候都不曾。然而此刻，面对怀中这一张天真的笑脸，我的心开始纠痛。
　　“我求求你们，就算我是妖怪，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们不要因为我而见死不救。”
　　魔宫第一美女，地位尊崇的蓝魔，如今，竟要低声下气，为自己的卑微的身份而忏悔。
　　青天的眼中满是不舍，他心痛，他自责，却只能无力的站在一旁，所以我更要坚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我发誓。
　　终于。“这是蜡烛，是看在你孩子得份上才给你的。”一段残烛扔到我的身前。我欣喜若狂，拾起蜡烛，紧紧贴在胸前，转身望向青天，他的眼中闪着泪光，嘴角噙着一抹笑。
　　我将求来的百家烛火插满整个山头，然后，一支一支亲手点亮。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求得了百家灯火，却等来个乌云满天，不见一丝月光。“老天爷，蓝魔已经求得百家灯火，求求你驱散漫天云雾，让蓝魔可以向月神祈求。”回答我的，是阵阵雷声。“老天爷，求求你，给我的孩子一个机会。”
　　“老天爷，所有的罪孽都是我诸葛青天一手造成的，我愿意接受一切责罚，只求你给蓝魔一个机会，可以向月神祈求。”
　　我和青天的祈求等来的不是老天的眷顾，而是我的亲哥哥镜无缘。我很明白他来的目的。
　　“再求也没有用！人魔相恋，天地不容，就算你满足了一时的愿望，仍然逃不过悲剧的结局。阴后不惜一身精气，向月魔换来诅咒，孩子出生，你们只可以母子团聚一天，之后你便会化为飞龙妖物，被弃于人间魔道之外，不容于世。妹妹，就算这个孩子能活下来，你也尽不到母亲的责任。放弃吧。”
　　“不行，小蓝决不能跟你回去，阴月皇朝绝对不可能放过她。”青天嘶声阻止。
　　“住口！蓝魔所受的一切都是你诸葛青天一手造成的，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或许一切已经到了绝路，或许我和青天更本就不应该开始。人魔相恋，原本天地不容，就算爱得多么深多么真，都不能逆天改运，到头来还是一场悲剧。可是，就算这是一条绝路，我们还是要走下去。因为，今天的我，已经不是蓝魔，而是小流云的母亲。为了我的孩子，即使眼前是一条绝路，我也会继续走下去。一定会。”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许是我的真诚感动了上天，霎时间云雾散去，月朗天青。我抱着小流云，双膝跪地，祈求道：“圣清的月神，今日蓝魔聚集百家灯火，以诚挚不悔之心恳求垂怜，请求您给小流云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一切孽报因果，由我蓝魔一人承担。”
　　“哇——”澄清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宁静。我的小流云，终于有了生的机会。
　　青色的火焰将我团团包围，就像我刚刚来到这个世间时一样。永别了，我至亲的兄长，我挚爱的丈夫，我骨血相连的孩子。
　　绚丽的蓝色将我和这个纷扰的世间隔绝，召唤我回到那个只有蓝的世界。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世界。不再有世俗教条，不再有人魔之别，不再有正邪是非，有的只是一片素净的蓝色。

　　2005年9月10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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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的说，这篇不算是原创，几乎情节和对话皆来自于电视剧《倩女幽魂》，我当时虽这个故事的喜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