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星冷如冰

21、第21章

　　高高的宫墙内，又一批青春年少的秀女们在年迈的太监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未来。
　　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龙翊放下西洋望远镜，看向身边紫衫男子，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偏选在今天进宫？”
　　南宫墨语声带笑：“来看你希望破灭啊！养了那么久的孩子转眼就要拱手送人，心情如何？”
　　龙翊却不动声色：“不必幸灾乐祸，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还要累你为我定制阿紫的凤冠霞帔呢！”
　　南宫墨讨了个没趣，只得摸摸鼻子借故看了看楼下，抬起头时却是笑着对龙翊说：“你等的人来了。”
　　龙翊一低头，果然看见龙翔正往楼上走来。南宫墨在他身后说：“听说你这次还看上了另一个小秀女，似乎是……阿紫的同屋对吗？”
　　龙翊平静地说：“薛冰除了家世单薄些外，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南宫墨似笑非笑地说：“太子殿下看中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何况，如此还能为未来的太子妃分散一部分后宫的嫉妒心。殿下此举可谓一举两得，草民佩服。”
　　龙翊转身：“你该去准备出游的车了，我不认为阿紫肯在京城待到夏天。”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城。”南宫墨微笑，此刻还是出宫更安全些。“不过我想，我还是再去检查一下好了。草民告退。”

　　烈日当头，璇玑宫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待选的秀女，一个个屏息凝神，等待着皇上的召见，连鼻尖的汗珠都不敢擦一下。万俟紫虽因着皇上的宠爱赐了座，情形比旁人稍好一些，却也热得香汗淋漓。
　　皇上的贴身内侍走出璇玑宫，尖细的声音唱道：“殿选开始！第一位，衍圣公孔孟德孙女孔昭然。”
　　“臣女在。”一个碧色衣衫的女孩从秀女中缓缓步出，随内侍走进璇玑宫。
　　薛冰紧张地浑身直发抖，沈清轻拉她的衣角，低语：“莫怕。”
　　几个小太监匆匆赶过来，低声说：“太子殿下和八皇子到了。”随即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龙翊和龙翔出现在廊下。
　　万俟紫看见他们，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盈盈地拜下去：“臣女万俟紫见过太子殿下，八皇子殿下。”
　　龙翔忙上前扶起她，道：“阿紫，几天不见怎么那么生分了？快起来！”
　　龙翊缓步走到他们身边，对龙翔说：“我们该进去了。”他走过万俟紫身边，以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答应你。”
　　万俟紫抬头，清灵如水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她用同样低的声音回道：“阿紫谢翊哥哥成全。”
　　龙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偏殿。他会在那里等待他的太子妃。
　　薛冰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得公公在叫：
　　“扬州知府薛崇简之女薛冰。”
　　薛冰吃了一惊，忙应道：“是。”匆匆走了进去。
　　万俟紫看着她进殿，饶有趣味地支起额，猜测翊哥哥会给她什么名分：侧妃吗？不会，位分太高了。只怕梅姐姐们不会同意。贵人？那又未免太低了。庶妃就该差不多了。临乐馆正空着，大小也正合适，离梅姐姐的住处也远，打扫一下就可以搬进去了……
　　公公尖利的声音唱道：“芳华夫人之女万俟紫。”
　　万俟紫回过神来，清脆地应道：“臣女在。”起身，整衣肃容，轻移莲步，走进大殿。

　　龙翊看着万俟紫步入大殿，吩咐身旁的内侍：“将玉如意送过去。”这表示，他已选择万俟紫为太子妃。
　　龙翔也忙对内侍说：“把我的如意也送过去！”
　　小太监为难地回道：“回殿下，宫里的规矩，太子殿下拥有优先选择后妃的权力。”
　　他怎么会忘了这个？不过，阿紫可以拒绝的不是吗？这样她就可以接受他的如意了。
　　龙翔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坐下来耐心地等待，等万俟紫拒绝太子。龙翊的声音却在他耳畔响起：
　　“你以为阿紫会拒绝我的玉如意？”
　　龙翔回头，望着他的二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那么自信。
　　龙翊微微摇头，端起几上的香茗呷了一口，胸有成竹地说：“八弟，你不了解阿紫。你不知道她要什么。”
　　正说着，内侍空着手走了进来，一见他俩立刻跪了下来。对龙翊说：“恭喜太子殿下得遇良缘。皇上请太子殿下去正殿。”
　　龙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紫，阿紫明明已经答应了他呀！当他向阿紫提的时候，阿紫不是没有拒绝吗？他甚至看出，阿紫是那么地期待！可为什么，阿紫还是接受了龙翊的玉如意吗？
　　龙翊看了一眼震惊的龙翔，放下茶盏，整整衣服，和内侍一起走了出去。
　　一个小太监偷偷溜了进来，见到失魂落魄的龙翔，忙跪下来，呈上一封信，道：“东宫的浣碧姑娘今晨派人送来封信。总管大人立刻让奴才送过来。”
　　龙翔接过，打开，万俟紫秀丽的小楷印入眼帘：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相思双泪垂，何不相逢未许时。”
　　龙翔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一双红色的相思雀孤零零地挂在廊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皇上端坐在赤金九龙的宝座上，在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德妃和容妃。万俟紫乖巧地站在一旁，青葱小手里玩着的正是龙翊的玉如意。
　　龙翊走进大殿，恭敬地跪下：“儿臣龙翊见过父皇、德妃娘娘、容妃娘娘。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爽朗地大笑，起身走下宝座扶起龙翊。他拉着龙翊的手，将他带到万俟紫的面前，亲手将万俟紫的小手放进了龙翊的手里。
　　“翊儿，阿紫从此就交给你了。朕只有一个要求，朕要阿紫幸福！”
　　龙翊深深地望着万俟紫，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倒是阿紫，淘气地搭腔：“阿紫相信翊哥哥。”
　　皇上大笑，刮着阿紫的鼻子，取笑道：“都快做太子妃的人了，还那么孩子气！”转头又问容妃和德妃：“最近有什么好日子？我们的小阿紫可等不及嫁人了！”
　　德妃揣摩圣意，笑道：“下个月初倒有几个好日子。”
　　容妃微蹙蛾眉，道：“阿紫还小，尚未及笄。会不会急了些？”
　　皇上微微皱眉，却没有生气，只问：“容妃的意思呢？”
　　容妃看了低着头直笑的万俟紫一眼，道：“臣妾愚见，不如再留两年再说吧！”
　　皇上沉吟道：“那也未免太晚了吧！毕竟，翊儿……”
　　龙翊忙道：“容妃娘娘说的是。阿紫还小，再缓两年也无妨。儿臣不急。”
　　皇上怒道：“胡闹！你不急，朕还想看着皇长孙出世呢！”
　　这回轮到阿紫急了，红着脸跺着脚嗔道：“皇上姨夫又胡说，阿紫不依了。”
　　德妃忙出来打圆场，好性子地提议：“一月太短，两年又太长，不如再等一年如何？太子大婚，多些时间准备得充裕些也是应该的。”
　　皇上点头道：“德妃所言甚是。就依德妃的意思吧！翊儿以为如何？”
　　“一切听父皇安排。”
　　皇上大笑，回到龙椅上：“来人，宣旨。已故芳华夫人之女万俟紫，诞育名门，秉性良善，秀外慧中，德才兼备，故册封为太子妃。一年后完婚。钦此。”
　　龙翊和万俟紫拜倒在地：“谢主隆恩。”
　　皇上又说：“不过这段时间阿紫要住回凌虚府。都快成亲了总不好还住在东宫。”
　　龙翊恭身道：“儿臣会安排的。”
　　皇上犹豫了一下，对万俟紫道：“翊儿送出了个荷包，阿紫可知？”
　　万俟紫落落大方地答：“是薛姐姐吧！薛姐姐为人贤惠，人又长得漂亮，翊哥哥没有选错人。”
　　“你那么说我就放心了。”万俟紫的大度令他十分满意。深明大义，不骄不妒，她会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日后，也必定是一位贤明的皇后。只是，为什么看到如此的阿紫他却并不感到高兴呢？
　　容妃忽然道：“阿紫倒是越来越像姊姊了。”
　　皇上心里一惊，终于知道那奇怪的感觉来源于何处。是的，阿紫的表现太像容妃的长姐，已故的端静皇后，万俟晴，而不是她的母亲，那个美丽而率性的万俟蓝珊。
　　不过，身处后宫，这样的个性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这会带给她幸福吗？还是，只是这幽闭深宫的另一个牺牲品。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