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贤女》却月·箫

2、洞房

　　不知道坐了多久,孔贤闭目静想,竟然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着了。突然一阵喧闹由远而近了,很多人朝这边走来,门打开了,一阵冷风也跟着进来了,孔贤微微打个寒战,也感觉清醒了很多.有人的脚步很沉重,众人叫着：“少爷,小心啊,少爷,这边。”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说：“我没醉,再拿酒来。”喜娘在小心翼翼的说：“新郎过来挑盖头了。”
　　孔贤感到一阵酒气扑面而来,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忽然盖头被一下子扯掉,眼前突然的明亮让她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睛,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人沉重的倒在她身边的床上,孔贤惊的连忙站起来,倒是把地下的人吓了一跳.等到她看清楚趴在床上的人穿着大红的喜袍,脸一下子红透了,有些窘迫的不知道是坐下去还是继续站着。
　　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娘子的人走过来跟她说：“少奶奶,今天大喜的日子,外面宾客敬酒的太多,少爷就喝多了些,您要多照顾点。”
　　孔贤微微点头,还是不说话.喜娘接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吉利的话,一伙人闹了一会就又像水一般流了出去,周围又重归寂静.孔贤这个时候才魂归其位,打量着这个非常大的新房,窗户上墙上贴满了喜字,高烧的红烛将房间照的透亮,还有一股很重的沉香的味道弥漫着。
　　身边这个跟自己一样穿着红袍的人正很安静的趴在床上,并没有像一般酒醉的人一样不堪,可能他已经睡着了吧.孔贤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个男人对于她其实还非常陌生,甚至现在她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孔贤终于走上前去,给他脱掉了鞋子,想帮他躺好,可是他很沉,几乎搬不动,孔贤只好抬起他一只胳膊,使劲的把他往床里面翻,终于借助他自己的力量让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他整个脸出现在她面前,而他还睡着,孔贤不眨眼的看着他,因为这将不是一个陌生人.林逍荣算的上是一个美男子,孔贤看着他,觉得自己之前种种猜想似乎过于悲观,他的五官很深刻,有棱角的脸形,显得成熟稳重,胡子刮的很干净,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但是又不像一般贵公子若不惊风的样子,浓黑的眉毛紧皱着,皮肤因为喝太多酒而显得潮红,挺直的鼻子因为沉重的呼吸而显得很突出。
　　孔贤的父亲在家开私塾为生,从小家里就有很多附近的男孩子来念书,可是孔贤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的长相,他们都是家境一般的孩子,有的粗鲁,有的活泼调皮,很多时候她都跟他们像兄弟一样玩耍和读书,渐渐的长大了,父亲就不让她到学堂去,她的性格也好像一下子变得沉静起来,有时候也有学生偷偷送东西,写诗给她,可是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不像一般的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编织美丽的幻梦,可是也曾想过将来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的“知己”，可以共同谈诗论道,也可以男耕女织,平淡幸福的度过一生.这一切平静直到遇到他而被打破,孔贤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坐上花轿,到现在真正看见林逍荣的时候,好像心情变得平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沉重的呼吸,紧所的眉头透露出的讯息,让她觉得不讨厌,仿佛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她终于有了一点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孔贤很庆幸他先睡着了,让自己可以有机会先认识他,了解他,而不是慌乱没有底的让别人打量自己。
　　孔贤坐在梳妆台前取下沉重的凤冠,整个人一下子轻松好多,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细细的眉毛,两颊大红的胭脂,还有红润的嘴唇,让她觉得有些认不出自己了,平常的她几乎从不化妆,今天的打扮穿衣还是喜娘帮忙的,尽管她一再要求少画一些,可是喜娘不依不饶的非要涂了各种她都不知道的胭脂花粉,眼前的她看起来倒像是要上台唱戏的样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的笑了下,其实这样子还是很美的,可是实在不像自己了。
　　她自己没有陪嫁的丫头,可是又不好意思使唤别人,只好自己想办法,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丫头很伶俐的跑过来问道：“少奶奶您有什么要吩咐的,跟小兰说就好了。”孔贤说：“去打盆水来,我想洗下脸。”小兰说：“好,我这就去打水,少奶奶您进去吧,外面风大。”孔贤应了一声,转身进屋又关上了门。
　　是的,她的新婚之日是一个冬月最冷的日子,下了几天的雪这天却放晴了,可还是冷的刺骨,晚上风又起来了,看样子明天又要下雪了.一会儿小兰端着脸盆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丫头,提着一个大水壶,小兰说：“天冷了,水容易凉,少奶奶您要是觉得凉就添些热水。”
　　孔贤对她的体贴感激的一笑,说：“你们下去吧,不用侍侯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也早些休息去吧,不要在外面等着了。”小兰答应着,带着小丫头一起下去了。
　　孔贤仔细的给自己洗尽了妆容,脸上觉得舒服了很多.想了想,她走过来帮沉睡的林逍容脱去了外袍,拉过厚厚的被子给他盖上,又换了热毛巾给他擦脸,他的脸很红,有些发烧的样子,看样子真的喝了很多,她手里的毛巾很慢的移动,给他敷额头和脸颊,感觉到热气冒出来,他舒服了很多,眉头也没那么紧了。
　　她换了个毛巾,抬起他的手腕给他擦手,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白皙,看起来没有长茧,跟他的脸比起来更像是贵公子的手。
　　“贤。”突然他叫了一声,孔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他,他没有醒,眼睛紧闭着,难道他在说梦话吗?他又叫了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可是她听的清楚。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自己都觉得有些发烧的热,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感觉到手里的毛巾凉了,她放下他的手,想去换个毛巾,可是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竟然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她急忙想抽出来,可是他握的好紧,一张大手紧紧的捏着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皱着眉头,喃喃的说：“贤,不要走,不要走好吗？”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林逍容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小孩子的样子让人心疼.孔贤有些害羞又有些甜蜜,竟让他一直握着手,用另外一只手把冷掉的毛巾放到一边去.帮他盖好被子,可是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好自己也躺到床上去,还好都穿着衣服,要不然她非要羞死.外面真冷,虽然烧着火盆可还是比不上热烘烘的炕.床很大,孔贤躺在边沿的地方,跟里面的人隔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只有手被他拉过去,热热的握在手心中, 喝了酒的林逍荣,此刻浑身冒火,好像比火坑的温度还高.突然他手一使劲,把她一下子拉了过去,孔贤心一惊,有些慌乱不知所以.他突然翻了个身,两只手都伸过来,把她紧紧抱住,下巴贴在她脸上,满口的酒气把她熏的发晕。
　　孔贤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脸被贴在他胸口,感觉到他强劲的心跳,自己的心好像跳的更快,快要蹦出来了.他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觉得骨头被快被捏碎了,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脸贴着自己,他在吻自己吗,感觉到他湿热的双唇落在她额头她眼皮上,她使命的把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口,仿佛这样可以躲过.他终于不再动,静静的呼吸可闻，可是脸上落下一滴湿湿的东西,又一大滴,是什么,眼泪吗?她抬起头,果然看见他紧闭的眼角正流出一滴.他怎么了,在做噩梦吗?孔贤看着他满脸委屈哀凄的样子,悄悄的伸出手去拍他的背心,轻轻的抱着他,仿佛这样可以给他安慰,因为他这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孔贤心里想着自己好像知道了他一个秘密,好像跟他走近了一步.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睡着了。
　　而高高的红烛一直烧着,淌着烛泪,直到把自己给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