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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时间和狰狞的人影在眼前交替走过,白昼与夜晚已经变成了模糊的概念。

      刑虐一直在持续。

      他畏惧的痉挛着瘦弱的身子,不能动,被吊着的手臂断裂般的扯痛着。

      激越的刺痛,透着冰冷的风声,一波波袭向心头,花无缺疼得将下唇咬破,在无休止的折磨中,他脆弱的神经开始发颤。额头的冷汗密密渗出,唇边一缕缕鲜红的血迹蜿蜒而下。

      他从小怕痛,师傅虽然对他严厉,但即便他顽皮受罚,也不忍心那么残忍的虐待他。

      他从来都不坚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呼痛□□出声。乱溅的血花舔食着深深伤痛的骨肉,浸透盐水的力量随那残暴的肆虐,不停地撕扯着柔弱的身体。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注定是被人活活打死,却依然害怕自己的懦弱。

      他们一直用鞭子打他,没有用那些伤害筋骨的酷刑,不是因为怜悯,只是为了延续他的痛苦,为了让他支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为了怕他痛晕,施暴的人强灌了他不少防止昏迷的药物,不断的用冰水泼他,刺激他的全身重穴。

      即便如此,长时间的折磨下来,他还是渐渐淡忘了自己的□□存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渐渐变得模糊,深深的疲倦,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沉睡去。

      就要死了吗?终于,要结束了吧。

      身体已经不太痛了,游移的神智却渐渐变得清明。

      如初生婴儿般,他睁大了依然清澈无尘的眼睛,好奇的四顾。

      混沌中,只有施暴者麻木的狰狞与疲倦,以及无边的黑暗……

      没有他想看的东西。

      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毛,他不满的撅起了嘴。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呢?每个人都不能原谅他。

      为什么,明明别人凌辱他,蹂躏他,到了最后错的都是他呢?他想要救人,却被要救的人蹂躏,然后义正严辞的废了他的武功……为什么就连他最最信任的人,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呢?

      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也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去看清它了。

      慕容无敌命人活活打死他,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因为他杀了慕容正……倘若他没有杀慕容正,也许可以活下去吧。

      慕容正不是他杀的,是与不是有什么分别?

      当慕容正把他压在身下,企图施暴的时候,他惟一的想法只是死而已。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被人蹂躏的记忆实在太可怕,他经历过一次,所以明白自己决没有能力再承受第二次……死也不能的。

      结果铁心兰一刀杀了慕容正,然后带他离开。但在慕容家的穷追不舍中,他们根本不可能逃走。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救了他的性命,他也该救她性命。他不想死,所以知道她也不想死,倘若两个人必须死一个,他宁可自己去死。他只是还她一命而已,天经地义的。

      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他没了内力,还是有办法让她昏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了……他给她留了字条,让她去找他的师傅。

      他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救她,但是他知道师傅绝对有能力不让慕容家的人伤害她。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敢求师傅任何一件事,即便是这惟一的一件他也没有把握。

      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

      本该无牵无挂的离去,可是眼中却又忍不住晃动起那个人的模样。

      他开心,他生气,他愤怒,他迷惘,他惆怅,他坦然,他悲伤的模样;他想要救他,却救不了他,眼睁睁地被人拖出去时,绝望的模样……

      哥哥,你千万不要恨无缺,无缺真的没有骗你。

      真的没有。

      哥哥,你是无缺今生惟一的亲人。

      千万不要恨无缺……

      眼帘轻轻合上,他已太累,太困,他想好好的睡一觉。

      忽听得周围传来几声凄厉惨叫,吼叫呼喝之声登时轰然响起。

      声脆如惊蛰,震得花无缺心中陡一悸颤,慢慢地睁开了已经不再清晰的眼。

      雪白的人影晃动。

      依稀间,他的身前已经多了两名白衣女子。

      绝美的女子,睥睨之间却是无比的冷漠孤傲。

      “师傅……”他轻轻的唤出了口。

      来者是他的师傅,移花宫的两位宫主,邀月、怜星。

      怜星只看了他一眼,已不忍的别过脸去。

      邀月一脸冷漠,冰冷的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窝囊废!”邀月冷哼一声,素手微扬,一道白芒倏然隐没,嗤!的一声,斩断了锁在花无缺双腕处的铁链。

      失去支撑的身子,无力的跌在了地上干涸的血泊中。

      “无缺……”怜星伸手想要扶起花无缺。邀月长眉一挑,素袖轻扬,已然打落了那只伸向他的手。

      “无缺,自己起来!”邀月的声音一贯的冰冷。

      伤痕累累的身子瑟瑟的颤抖着,一次次勉强撑起,一次次徒然倒下。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花无缺才终于撑起了身子,跪了起来。

      “我曾一再告戒你,不许你结交外人,你为何还要犯贱!”

      邀月冷声道:“你就这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胆大妄为的触犯宫规?”

      怜星急道:“姐姐,无缺伤成这样,还是先带他回去吧……”

      “住口!”邀月道,“他再这么犯贱,我宁可处死他!”

      “师傅……”少年低垂着眉,轻声道:“无缺……触犯……宫……规……甘愿……受……受……”喉中一阵翻涌,再也说不下去了,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勉强支撑的身子,再度缓缓软倒。

      “无缺!”怜星心中大痛,抢上,将花无缺抱在了怀中,对邀月道:“姐姐,无缺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真的忍心再罚他么?还是先带他回宫吧。”

      邀月漆黑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冷冷的凝视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沉声道:“无缺,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疼你的。移花宫弟子必须断情绝爱,割舍尘世一切情爱。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你犯贱!你可明白?”

      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忘掉情,断却爱。无缺,你还年少,这次的错误我可以原谅你,治好你的伤,甚至恢复你的武功,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做到!”

      “姐姐!”怜星抬眼望着邀月。

      “我是为他好。”说着,邀月对花无缺道:“无缺,你亲手把诱惑移花宫弟子的罪人杀了,师傅就原谅你!”

      花无缺身子猛然一颤。

      邀月冷然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亲手把小鱼儿杀了。”

      花无缺挣扎着从怜星怀中滚落在地,又挣扎着撑起身子,再度跪在了邀月的面前。

      邀月默然的望着他,雪白的长衫轻轻漾动。

      刑室内的油灯渐渐有了燃尽的趋势,火光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少年低垂着头,却挺直了身子,昏暗的火光投射在他长长的睫羽,落在苍白面上跳跃的阴霾。

      小鱼儿,我师傅真的是你的仇人吗?

      应该是吧……不过无缺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你武功那么差,怎么可能杀的了我?

      那到也是,不过无缺,你会杀我吗?

      不会!

      要是你师傅叫你杀我呢?

      这个……不会的,就算师傅命令,我也决不杀你。

      你师傅会狠狠罚你的。

      罚也不怕。

      ……

      长睫覆盖下的眼睑中,交织闪动着温柔、苦涩、甜蜜而凄伤的波澜。

      少年抬起了眼,一双依然清澈无尘的眸子恬静的望着自己的师傅。嘴角向上轻轻扬起,慢慢地在苍白的面上勾抹出一朵浅浅的微笑,少年决然的摇了摇头。

      全身仿佛火烧火燎,痛得他说不出话,痛得他生死两难。然而,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畅。

      邀月与怜星默然的望着他。

      花无缺在笑,她们养育他十多年,却从不曾见过的明媚笑容。

      一缕灯光灿烂地照着他的侧脸,那微红的笑靥令冰冷的刑室陡然明亮起来,彷佛一箭白莲出水,在碧波烟淼中里舒张怒放。

      邀月心中有微微的失神。

      十多年前,那个白衣若雪的少年,可也曾在霜叶菊露的水天尽处,对她这般温柔的笑过,雪山明月,海树琼花?

      这是她一直渴望,却一直忌禁的笑容。

      天地间最美的笑容。

      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对这个孩子异常的严厉苛刻,不给他半点自由,不给他半点欢愉。用他的孤独落寞来发泄对那人的刻骨仇恨,来减轻她的痛,缓解她的苦。

      她一直苦苦折磨的人,是他还是她自己,她早已分不清。

      流年一梦,恍然成空。

      他终于还是笑了,明媚而温柔的笑了。

      繁华若梦。

      怜星黯淡的目光从花无缺的面上,转到了邀月的面上。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姐姐,还是先回宫再说吧。”

      邀月身子微颤,眸子中的淡淡的失神悄然散去,重新化为无边的冰雪。

      “带他回去,宫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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