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吹何处》之声

3、也许有一天

　　顾芝芝终于体会到无依无靠的感觉，眼看毕业在即，一个单位都还没有定下来，面对母亲焦急憔悴的脸，芝芝又要假装轻松。天天赶场听宣讲或面试的奔波，芝芝已经瘦了十斤，芝芝也面试了几家大企业了，虽然感觉不错，但终究还没有一家确认录用，芝芝知道自己的信心也在慢慢的被磨灭。皓皓的改变也的确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看到母亲担心的神色，芝芝笑着安慰，“正好，省下减肥的资金置装。”很久很久以后，芝芝也没有胖回来。
　　“芝芝，你和皓皓也交往那么久了，是不是定了？”
　　芝芝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告诉母亲。
　　“没有，我们已经分开了。”
　　“是吗？什么时候？都考虑清楚了”
　　“就是前一阵子的事，他另外有要好的人了。”
　　“那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看你原先待他也不下功夫，真是几分耕耘几分收获。不过你将来会有更好机会的。”母亲轻轻抚摸芝芝的头发。
　　芝芝不置可否的点头。
　　“但是，芝芝，人有时是胡涂点好，太聪明了，人家害怕，每个人都有优点，你要耐心发掘人家的好处，别老觉他们笨啊，幼稚啊。”
　　芝芝噗哧的笑了，“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开始老了？”
　　母亲无奈的摇头，“芝芝，有些感受需要打开心扉享受，否则终生抱憾。”
　　老派人都喜欢好的结局。好人历尽千辛万苦，结局成功了便是圆满。有情人历经磨难，没能终成眷属，即便爱得天崩地裂也是悲剧。

　　晚上芝芝打开电脑，看到家妮的mail：
　　“亲爱的芝芝，收到你的Mail，我实在非常惊诧和难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我在你的身边一定会好好的拥抱你，给你勇气及力量，可是那个蠢不可及的刘文皓却放弃了这个机会。芝芝，真的希望你一切都好。另外，我终于要离开这个闷得我发慌得城市了，我申请到英国的学校，下月出发。”

　　几天之后芝芝参加一个民营企业的面试。

　　“你是否一直都过得很顺利？”
　　芝芝略微奇怪，再次仔细打量总经理，黝黑精瘦，眼露精光的盯着芝芝，芝芝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便是年长的陈光亮，年轻的时候自认为出身不好，世人皆刁难，于是坚韧而不择手段的爬到今天的地位，他们认为只有像自己这样出身贫苦的人才能堪以大任，可是在内心深处那一隅的自卑却是无法被所谓的成功磨灭，他们无法忍受别人一丝的优越感，其实他们永远害怕别人的鄙夷，但他们永远不明白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疏远，是他们自己让自己成为困兽。
　　芝芝明白对面的人这样问不过是想听到些他认为很可笑的所谓挫折，然后以自己的经历再把对方驳得体无完肤，以显对方的浅薄，竖自己的威风。芝芝也大可以陈述父亲过世种种困境，博得同情，满足对面那人的某种心理而获得这份优差，可是芝芝没有。
　　“王总，我不知道您对‘顺利’的定义如何，我想每个人无论出身如何都难以事事顺遂。但我对以前的生活很满意，我父母互相敦爱，对我也爱护有加；我自己智力不差，心无旁骛，升学顺利，即使生活上有若干挫折，也不觉得不幸。所以我觉得我是‘顺利’的。我想顺不顺利不在经历如何而在感受如何，您认为呢？”芝芝微笑。
　　总经理半晌说不出话，“你可以出去了”。芝芝即刻明白自己失去了机会，但她并不后悔，老板并不宽厚，这样的工作不值得迁就，和这样的人相处，芝芝永无兴趣。

　　芝芝一身轻松出得门来，“顾芝芝”听到有人叫她，芝芝望去，却看到一张有些熟识的脸，随即想起，“是你哦，庞建志。”
　　庞建志似乎原来很紧张，看到芝芝倒放松了一点：“原来你也在，你的身体好些吗？”
　　芝芝一愣，随即想起那天她呕吐了，心中一暖，“没什么事。你，加油了！”
　　没有多聊，芝芝走掉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芝芝接到一个电话。
　　“是顾芝芝？”
　　“我是。”
　　“这里是XX公司，你之前到我们公司面试过的。”
　　“是，我记得，部门经理姓洪。”
　　“不错，我们很高兴通知你已经被录用了，方便的话请一周后准备好入职资料到我们公司签offer letter。” 芝芝连忙答应，随即欣喜。XX公司是著名的跨国IT企业，芝芝今后前程无忧。

　　没有想到刘文皓也给芝芝电话，“听你同学说你找到工作，恭喜你！”
　　芝芝只回答：“谢谢！”
　　“芝芝，可要一起吃饭庆祝？”
　　“不必张罗这么麻烦了。”
　　“芝芝，你最近瘦多了。”
　　“……”
　　“芝芝，我下月调到总局实习一年，这一年不在家住，见不到你了。”
　　芝芝微微停顿：“总局升职的机会比较多吧，祝你前程似锦！”
　　“芝芝你好像不再愿意见我？”
　　“我不想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个世界的残酷。”
　　电话那人终于无语。
　　两人话毕，芝芝舒口气，从此，便是过路人。

　　入职那天，芝芝着白衬衫和黑色A字裙。
　　“顾芝芝。”
　　这一次，芝芝不用看也知道是庞建志，“真巧，你也被录用了。”
　　“是啊，一批新人一起培训。”

　　培训中午吃饭时，庞建志找到芝芝，“一起吃吧，好像我也只有认识你一个。”
　　芝芝点头。
　　“我和沙莉莉分手了也好。你呢？你和他也...?”
　　芝芝淡笑，“我和他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所以祝他前程似锦了。”
　　“那有什么关系。有一天我会找个更有钱有势的女朋友，你找个更帅的男朋友，我们的工作薪水和职位比他们高时，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气死那对狗男女。”
　　芝芝觉得庞建志也有不失可爱之处，不禁乐了，“气死他们又如何？那时候你会在乎他们吗？到那一天，你说不定已经是庞总了。”
　　“就是，就是，有一天啊...”
　　芝芝心里默想：也许，有一天。
　　芝芝问庞建志，“你在哪个部门？”
　　“技术支持，你呢？”
　　“HR!”
　　“喔，看来我得好好巴结你了。”

　　芝芝所在的部门经理是个清爽干练的女性，姓洪，英文名字是Monica。看到芝芝，Monica点点头，示意芝芝坐下，一边继续说电话，话毕，她将电话挂起来：“没办法，电话太多，得留点时间和你聊聊。”
　　芝芝会意笑笑。
　　“你有英文名字吗？不过‘芝芝’这个名字也很好记，还是叫你芝芝吧，我最烦给人起英文名，以后你就知道，公司大把的James，Tom，Jenny。对了，今天培训得如何？”
　　芝芝将培训心得简短口述一遍，Monica点点头。
　　“这个礼拜，每天上午参加培训，下午整理员工档案，把每个人的个人资料，offer letter，劳动合同，转调通知都整理好，还有什么问题吗？”Monica已经低头翻自己的日志。
　　“请问,如果我提前整理完了，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Monica抬眼看了一下芝芝，“如果你能做得完，我是说‘如果’，那就到各处走走，你知道，轻松的日子不会太长，应该好好享受一下。”
　　“我知道了。”芝芝轻轻将办公室门带上。
　　“哦，芝芝，”
　　芝芝又开门，“还有事吗？”
　　“公司周五可以穿着休闲。”
　　“哦，是。”芝芝的脸红了。
　　Monica看着芝芝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芝芝哪里知道，这个楼层有三百个男性工程师，而女性却只有十几人，一大早已有人向HR打听，那个新来的说话声音很舒服，长相清新的女孩是哪个部门的？Monica骇笑，不就是我们部门新来的顾芝芝吗？

　　开始着手整理员工档案，芝芝就知道这确实不是轻松的活，公司有一千多人，有的年代久远，资料已经不全，才知道自己夸了海口。
　　同部门的Annie提点芝芝，“要小心仔细，员工资料最好按工号排序，如果按部门排序，将来有人转换部门就不容易找了。复印资料要节约，Monica最恨大意又浪费的人，这个助理的位置半年已经换了三人。”
　　芝芝感激Annie耳提面命的提醒，Annie已经叹口气，“我希望你能熬过三个月留下来，大家每个人都快忙疯了，哪里还有空不断培训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