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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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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夜衣着单薄地开着窗一会儿抬头望月,一会儿隔窗看雪的下场是什么?如果让秦莞来回答的话,她一定会哑着喉咙告诉你:千万别轻易尝试!会得风寒的!好难受!
——秦莞,乾思门少门主,正卧病在床与风寒抗争中。
茕萤熬好药让秦莞喝下,苦涩的药味令她皱起眉头,见状,茕萤给了她几颗蜜饯清清嘴。秦莞顺从地嚼了嚼,口中的苦味褪了下去,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睛,不过片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帮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茕萤收拾好药碗,悄悄带上门。
“怎么样?”祈睿在门外,见她出来,问。
茕萤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睡着了。”
祈睿点点头,两人走远了一点,茕萤道:“小莞还在发热呢,一直没什么精神,没说几句话就犯困了。”想到早上的情景,茕萤现在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谁能想到昨天还神采奕奕地砍着木头的人,今天忽然就病倒了?
平时秦莞都起得很早,但是今个儿都要用早饭了都不见人影,茕萤进她房里一瞧,人竟在床上晕着,脸上又红又烫,窗户还半开着,屋里冷极了。茕萤大惊,赶忙通知了众人,乾阳真人给秦莞把了把脉,说是风寒,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幸好门中收着些常用的草药,这才煎了药让恰好醒来的秦莞服下。
“小莞很少生病,她功夫又好,练武之人体魄强健,本来就鲜有头痛脑热的,这次突然就病了,身子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吧。”祈睿道,“她多睡睡也好,休息足了,能好得快些。”
茕萤颔首:“是啊,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两人一路说着话,离开了小院。
半刻后,傅行云从墙角阴影处走出来,他把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全了,等他们走得不见影时,回身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秦莞的房门。
最近他每天都会造访这里,但说到进入,还是第一次。傅行云从没想过自己首次进入女儿家的房间是会在这种情况下。
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小桌上放着刺绣用具和茶具,一边还有个绣绷。不远处有个书桌,桌上堆着些纸,大半都被涂画过了,两本书随手放在旁边,书页还翻开着。书桌侧面的墙上悬着张仲尼式的琴,棕红色的琴穗流泻下来,琴上略有薄尘,看样子不常弹奏。往里一点是小小的梳妆台,铜镜旁的妆匮略略打开,里面装着些简单的首饰。对一个妙龄少女来说,这里的东西实在不多,但那细细编织的垂帘、挂在床头的香包、书桌上的瓶花,又偏偏从细节处为这间屋子添上了几分俏丽之色——这是充满了秦莞个人风格的房间。
傅行云仔细看着那瓶花。白瓷的瓶身上没有描绘任何花样,仅凭细长的曲线勾勒出它的雅致。瓶中插着一枝小小的山梅,洁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暗香徐徐,正是自己给秦莞簪上的那枝。
放下花瓶,傅行云走到床边,秦莞睡得正熟。一头长长的青丝如瀑般铺散着,她的脸上还泛红,面如桃花,但额上细密的汗珠说明她并不是很舒服。傅行云抬手想用袖子帮她拭汗,但刚伸出手又迟疑了,左右看了看,他取过一条帕子,捏在手里轻轻地、笨拙地擦起来。
“水……”秦莞蹙眉轻轻喊了声,轻如蚊喃。
傅行云放下帕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觉得温度太凉,就用内力略略加热,回到床边一点点地喂秦莞喝下。见她舒展了眉头,傅行云替她拭去嘴角的水渍,待擦好了,他搬过一张小凳坐在床边,愣愣地对着熟睡的秦莞发呆。
按理说,傅行云对偷偷进女孩子房间这种事是排斥的,他自认对男女大防还是很有敬畏之心的,不然也不会在和秦莞两人山中独处的时候、被祈睿茕萤打趣的时候感到不自在了。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他想。彼时的自己还未对秦莞动心,可能他那时已对她有些许好感还不自觉吧,不管怎么说,对没察觉到的他而言,他自然不能做出出格的事。但是因为他下定决心开始追求秦莞了吗,还是昨晚的气氛让他瞬间沉溺了?他小心翼翼地低头一吻时,心里一片空白,什么礼教什么风度都甩在脑后,只是单纯地看着她,想给她印上印记,独属于他的印记。
原来情动时,真的会情难自禁。不是不够理智,而是理智已经沦陷。
傅行云闭上双目,眼前又浮现出月光下那双盛满月华的眸子,嘴角不由上翘。
“小莞如何了?”思乾院内,乾阳真人背对着来人,往池里撒下一把鱼食,问。
“莞小姐无事,不过那傅行云进去了。”那一身白衣的人回道。
乾阳真人放下装着鱼食的木碗,淡淡道:“无事便好。”
“阁主,您什么时候打算回去?”白衣人语重心长道,“阁中久不见阁主踪影,几位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人心……”
“呵呵,就他们几个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乾阳真人摇摇头,笑道,“别拿他们来糊弄我,琨羽。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懒,就算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不肯动呢,你该找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啊。”话音刚落,一只翠羽鸟儿落在他肩头,疑惑地瞧着他,不知道主人因何呼唤自己。
白衣人脸色难看地看着那只小鸟:“阁主,能否请您为传讯鸟换个名字?和属下的名字一样也太……”
“不能,”乾阳真人果断地回绝了,“另起名字太麻烦,而且琨羽也习惯了。”
“……”潜台词是想说时至今日他也该习惯了吗?白衣人认为在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千云阁主对自己的深深恶意。他内心泪流满面地想,自从自己听从众位长老之命,担下催阁主回千云阁的任务,似乎就开始被阁主讨厌了呢。
见到属下纠结的神情,乾阳真人抚摸着琨羽道:“阿羽,这次回去你就和他们说,我会给他们一个新的阁主,他们大可以继续安心地做甩手掌柜。”
“是睿少爷吗?”
乾阳真人笑了笑:“到时你自会知晓。走吧,我听到阿睿的声音了。”
白衣人琨羽行了礼,转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师父。”不过片刻,祈睿进了院子,“阿萤说小莞服了药睡下了,师父你不用担心。”
乾阳真人道:“那就好。只是小莞已经七八年没生过病了,恐怕会难受一些。哎,等病过去了就没什么了,幸好风寒不严重。萤丫头呢?”
祈睿道:“阿萤说她去熬些粥食,等下好让小莞吃得清淡些。”
“嗯,她也有心了。”
厨房。
从村里买来的白洁新米、新鲜山鸡细细切成的鸡丝、鸡骨熬成的清汤、片好的上等菌菇、云絮般的蛋花……茕萤一手执勺,看着锅中的粥,慢慢搅拌。最后撒上门内种的青绿葱花,一份鲜美又营养的粥出锅了。将粥装入食盒,已近午时。茕萤拿起食盒,款款走向秦莞的屋子。
这种时候她或许醒了吧?即使睡着,怎么也得叫她起来,除了一碗药,她今天还粒米未进呢。茕萤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莞,小莞?”茕萤打开房门,忽然耳中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莫非是小莞醒了?
她放下东西走进去一看,秦莞还睡着没醒。
那刚才的动静是……
茕萤看着秦莞床头多出来的一条帕子和来不及放回原位的小凳,怀疑地看了看窗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里多半站着某人吧?她也不说破,轻声叫醒了秦莞。
“啊……”秦莞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是迷茫的,“是嫂子啊……我……我刚才睡过去了……不好意思啊……”
“哪来的不好意思,还在说胡话呢?”茕萤取出热粥,端着舀了一勺,吹了几下,送到秦莞嘴边。
秦莞张嘴吃了,伸手道:“我自己来吧。”
茕萤道:“我来就好,你呢,现在就好好休息,早点把病养好了。”
秦莞不再坚持,点了点头乖乖喝粥。不一会儿,一碗粥都下了肚。
“嫂子,谢谢你了。”秦莞看着茕萤,诚恳道,“刚才睡着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嫂子你在照顾我呢,有你陪着我觉得很安心。大概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脆弱吧,能有人陪伴着的感觉真好,哈哈,希望师兄可别吃醋呢。”
茕萤怔了怔,看看窗外,哪里还不明白?顿时神神秘秘地一笑:“不客气。”
秦莞闭目小憩,茕萤拿着空了的食盒出来,看着屋外窗台附近那浅浅的脚印,忍着笑走了。
午饭的时候,众人发现傅行云的脸色黑如锅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小子今天吃火药了?还是吞冰块了?”祈睿端着碗,十分不解。
傅行云只当没听见,不过眼神更哀怨、更凌厉了。
祈睿赶紧扒饭。
乾阳真人依旧不动如山地享受着饭菜。
饭桌上知道傅行云的眼神为什么忽而哀怨忽而凌厉的,恐怕只有茕萤了,但她一脸“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的样子,和祈睿一起低头扒饭。可是别误会,她的心理和祈睿完全不同,她纯粹只是想快点吃完了好找个地方去痛痛快快笑一场。
傅行云别提多郁闷了,他狠狠夹起一块肉,筷子在肉上戳出两个洞来。
难得动一次心,照顾了一下生病的心上人,结果竟然被心上人给认错了,将他的功劳全安在了别人身上?即使那是个女的,也不能原谅!这算什么事啊?!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听到有人进来马上跳窗出去最后造成这种情况的,就是他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