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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一章(新版) ...

  •   雁门关上。
      正是春日芳草萋萋,草长莺飞,络绎不绝的行人在导游的带领下拾阶而上,争先恐后地把照耀千年的阳光拢在身上。
      杨延平倚着修缮一新的城垛极目四眺,山峦从他的脚下铺展开来,蜿蜒起伏地沿着东西二侧舒展成腾起的飞龙,穿云过雾。只有雁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镇守在巨龙的脊背上。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他俯身下瞰。
      在和煦的日晖和微凉的城砖的见证下,往来的游子们依然在城门内外穿行不息,就像千年前那些带着勃勃雄心从打开的关隘里驰骋而出的强健兵马,最终他们灰飞烟灭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九州各处。
      只有雁门凌空其上,在盘旋崎岖里屹立不倒。
      杨延平抚摸着专为旅游景点修缮的青色长砖摸到了满手的泥灰,他只好摇了摇头,这样的砖石,又能保存多久,又能抵御外敌多久的攻击呢。
      他哑然失笑,是的,他真是傻了,现在不比当年,这关隘再雄奇再坚固,也不过是带孩子的家长或是情侣们游览的场所,早已抵御不了现代热武器的轮番轰炸。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杨延嗣背着小号的旅行包,拽了拽他二哥延定的肩膀,“二哥,我,我要累死了。”他扶着膝盖,接过六郎递过来的矿泉水吭哧吭哧地喘气,“下,下午去哪儿?”千万千万别再爬山了,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杨延嗣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哥暗自祈祷道。
      “去哪里?”杨延定笑笑,“我看看。”他翻开地图,只匆匆扫了一眼又合上,“要不,大哥你说?”
      “嗯?”杨延平闻声回头,琥珀色的瞳在阳光下灼灼如火,“附近随便逛逛就得咯,反正这边都够大。”
      “那就找个能到六郎祠的路线好了。”
      “你说行就行吧,反正家里钱都是你掌,那就你话事啦。”杨延平点头,毫无意见,只交叠着双腿倚墙,拍了拍旁边蹭过来的六弟杨延昭的肩膀。
      “大哥,”杨延定揉了揉七弟的脑袋,转头吩咐一旁手持望远镜做首长阅兵状的三郎延安带着他的四弟五弟六弟七弟稍事休息。
      “终于回来了,”二郎走过来,站在杨延平的身边,趴在女墙上,“真不容易啊。”
      “是啊,大家都回来了。当年说好了雁门关见的,终于——”杨延平埋下头看关外郁郁葱葱的山林,掩住唇角一丝笑意。
      杨延定望着他的大哥,只觉一时漫山遍野天光烂漫,耀眼如杨家枪飞舞的银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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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汉天会十四年,晋阳府。
      彼时距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篡了柴家的位没过几年,尚在磨兵砺马,虎视眈眈要灭了北汉南唐,而日后的金刀老令公杨继业此时还叫刘继业,顶着神武皇帝刘崇的养孙和保卫指挥使的名头为汉主效力。
      这一年里刘继业刚添了第四子延辉,全府上下还沉浸在喜添贵子的傻乐呵里。唯有又得麟儿的指挥使大人无暇顾及这喜事,愁眉不展地陪着汉主刘继元周旋在大辽和强宋之间,小心翼翼地当着那个憋屈到死的儿皇帝。而生性跳脱的女主人佘赛花才摆脱了坐月子的苦闷,镇日里抱着她的新玩具不亦乐乎。
      府邸里尚且年幼的的大郎延平二郎延定三郎延安只好展开自救行动,鸡飞狗跳地成长着。

      时年大郎十五,二郎十三,三郎稍许年幼,却也至龆年。
      将门无虎子,按刘继业这种陇西豪门世族的看法,虽然不是穷人,但他的孩子也该早早当家,赶紧历练起来好为日后出仕做打算。
      刘延平早已被他的老爹拎到汉军营里当个小卒,随军操练。延定延安两兄弟还没到年纪,只能在府内的演武场内跟着老爹亲自挑选的师傅习学兵法技艺。

      这日里天光晴好,碧空万里,正是练兵的大好时光。刘延平一大早就随着父亲出门巡营捱到中午才归来,转头便往校场奔,浑亮的甲胄挂在那时才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总显得庞大过头,哐当哐当地撞击着,纷乱地坎比命妇们的环佩叮当。
      刘继业府邸内的校场在整个晋阳府不算特别大的,但因为男主人手下好歹有些私兵需要操练,也占了府邸将近半壁的地盘。
      旋风般呼呼飞卷着奔过去的刘延平远远就能看见校场上飞扬起的尘土,又听见少年呵斥马匹的声音。
      那个策马狂奔大呼小叫地沿着校场绕圈的小鬼正是他的二弟——刘延定。
      “二郎!”
      “大哥!”十三岁的小鬼驱使着他那匹小马驹停在他的大哥面前,顶着满头满脸的汗水浮尘嘿嘿地笑:“师傅夸我的马术精进了不少!”刚到舞勺之年的延定急切地看着他的大哥,目光跟屁虫似的黏在人身上,就差直接说出“表扬我”这三个字来。
      延平却小大人般扭头,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三弟呢,你把三弟丢哪里去了?他明明应该和你一起练马的。还有四弟呢?”
      延定大呼冤枉:“四弟话还不会说呢,还不是被娘抱着当玩具。”他皱皱鼻子,“上午娘让我帮她抱一会,他就尿了我一身,害得我被娘笑话。”
      “噗!”大郎也乐,“但是三弟小时候你不是抱得挺好的?一坐能坐一下午呢。”他替二弟牵着不满周岁的小马驹,看他虎头虎脑地翻下马来,“怎么换四弟就不行了?”
      “那是,我和三弟有默契啊。再说了,都怪四弟调皮。”
      见二弟小小年纪已摆出一副管家婆般的口吻,延平几乎笑倒。为了维持长兄形象,他只好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那延安呢?他前两天不是还吵着要学马?跟在你屁股后面一声不吭就盯着马尾巴。”
      这下二郎更骄傲了,昂起头志得意满:“我连夜削了副小弓给他,撺掇教习师傅教他练去了!”
      “什么!”大郎吓了一跳,“三弟容易神经紧张,看见个风吹草动就会把箭射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伤着人怎么办!”大郎满脸担忧,只皱着眉头道:“爹都不准他乱学,准备有空回来亲自教呢,你居然还敢这么做!”

      提及此,便不得不说说三郎小时候。或许是佘赛花在怀胎十月的时候没注意,跌过几次,让延安在胎里受了惊。刚出世的奶娃娃一碰到人就特容易哭闹,连爹娘亲自来哄都无济于事,只嚎地越发洪亮,偏偏家里头人手紧,一忙起来没人顾得上这个哭得堪比号角的小祖宗。
      倒是那时才总角的大郎二郎有办法,五岁的二郎抱着幼弟难得端坐如山,大郎拿着玩具围着弟弟逗弄,看着小弟傻呆呆地眨巴眼,总算能留得几个时辰的清净。
      那一年府里三五时就要心惊肉跳一回,总算是熬到三郎不再用哭来表示情绪的年纪。只是这小鬼依然没能改掉容易心惊肉跳的毛病,就连校场上军士们扬起的沙尘都足够让他风声鹤唳,更别提雷雨时他总要两个哥哥陪着干坐哄上整夜了。
      延安日渐长大,到了对什么都有好奇心的年纪就更糟糕。初上校场时兴奋地拿着小号的杨家枪划地一挥,却被自己弄出的声响吓得手忙脚乱,差点砸到自己;拿弓又会被旁边稚马嘶鸣的声音惊到乱放箭,好歹才没射中站在箭垛旁边老爹的发髻。
      刘继业为此几近头痛到死,只叨念着要自己来训练三郎,可又总抽不出空,这事便这么耽搁下来。

      思及此,难得被大哥训斥的延定更是委屈:“爹什么时候有空还是两说呢”,他撇了撇嘴满脸不满,“再说了,我都把箭头拔下来包上布条了!伤不了人的。”
      “哎?是么?”延平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细心了?”他掸了掸他的二弟脏兮兮仿佛十年没洗的粗布衫,摆出副长辈般的欣慰脸来:“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弟!那你好好练着。”他将缰绳拍在二弟手里,窃笑着看他略带艰难地翻上去。
      “当然!”刘延定装模作样地骑在他的马驹上直身大喊:“我是要和大哥一起上战场保护大哥的!才不会给大哥丢脸!”
      “好——我等你——”每每听见这惯常的结束语,大郎早就从哭笑不得到习以为常,摇头嘟囔了一声“这小鬼”便转身去寻三弟了。
      希望三弟别闹出事来,他揉了揉前些日子自己爬树时摔伤的左臂,迎着日头大步走开。
      他身后的校场依旧是春光明媚,尘烟滚滚,有少儿大呼小叫,策马纵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一章(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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