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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鲜血顺着杨展的手臂滴落下来,很快就把脚下的土洼染成了小小的一汪红色。
      小钉盯着他手臂上的血渍,静静的并不言语,目光中却闪动着奇异的神色。反倒是一旁的木雪融有些惊慌起来:“伤口好象有点深啊,怎么会摔一下就……”
      她抬头四望,此刻,他们正身处一处荒凉的谷地,时值黄昏,越长安的手下几乎都在忙着安营扎寨。而他们三个俘虏,则处于营地的最中心,旁边虽然有护卫看守,但是他们冷眼看着杨展受伤,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她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伤药,但是从他们的姿态神情也能看得出来,向他们讨要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怎么办呢?”木雪融急得直跺脚,转而又发作小钉:“你就这样看着吗?”
      小钉紧盯着杨展的伤口,语气却漫不经心:“不看着能怎么样?就算我是神医,也要手里有东西才能治伤啊。”
      木雪融瞪了一眼小钉,正要抢白他,却见杨展抬起头微微一笑。
      很温和的笑容,可是他微笑起来的时候,黑幽幽的眼瞳里却有绚丽的光彩一闪而逝。木雪融不禁微微的有些错神。再看时,他已经垂下眼睑,淡淡的说:“不要紧。只是皮肉伤。”
      相处了这么久,木雪融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男人露出微笑来。一路之上,他总是蹙着眉头沉思,一颗心仿佛总是飘得很远,就好象……不但听不到她和小钉斗嘴,甚至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完全漠不关心……
      她只知道他和小钉都是锄恶堂的人,而且也中了毒,身体变得比普通人更加的虚弱。所以才会这样容易受伤。尤其是跟冒失的小钉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如此。沦为囚犯已经半个多月了,她和这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因此十分自然的就生出了互相关照的心理。
      刚想到这里,却又十分意外的注意到小钉和杨展正在交换一个她看不懂的眼神。
      她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似乎……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

      “砰”的一声响,一只托盘掼在了她的身边,一个护卫恶声恶气的吆喝:“快点吃,吃完了你跟阮姑娘走。你们两个,回马车。”
      一路上,数名护卫因为小钉而受罚。有了这样的先例,护卫们大都不爱和这几个俘虏过分接近。却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于俘虏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木雪融被带走之后,小钉扶着杨展磨磨蹭蹭的回到了马车里。
      一进马车,小钉立刻手脚麻利的放下了破旧的帘子,一边从窗缝里往外看,一边大声抱怨:“这么冷的天,连个火盆也没有……”
      “行了,”杨展拍了拍他的肩,用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附近没有人。估计,暂时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小钉轻声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杨展摇了摇头,轻声说:“她给我下的毒药效十分复杂,毒性虽然已经通过血液排出了大半。但是其中有一味药始终压制我的功力……,究竟能不能解,只能试试看。”
      小钉的双眼在黑暗中微微闪动,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声说:“我给你把风。”
      杨展点了点头,盘膝坐好,开始试着调息。

      荒谷之夜,似乎格外的冷清。
      墨蓝色夜空澄净而高远,色泽纯粹的宛如一块无暇的宝石。一轮硕大无比的金黄色满月,沉默的挂在山谷的上空,仿佛下一秒就会沉甸甸的坠落下来。
      月光如同上好的水银,均匀的铺洒在大地上,仿佛刻意的给一切都镀了一层耀眼的银光。  白色的人影在这样的背景之上多少显得有些飘忽,犹豫再三,还是缓缓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那样缓慢的步伐看上去多少有些迟疑。于是小钉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在梦游呢?
      他的头还靠在马车棚壁的缝隙旁没有动,手却伸过去,在杨展的腿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杨展已经注意到了外面那个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与此同时,那种属于越长安所独有的逼人气势也已经毫无顾及的袭了过来:冷烈,却又有些不易觉察的惆怅。
      他没有动,却分明觉得她的目光已经穿过了这薄薄的车厢,怔怔的落在他的身上。象要徒劳的找出过去的影子……
      杨展眼前忽然浮现出若干年前那个小小女孩嗔怪的表情……那个小小女孩放声大哭的表情……,心头不知不觉变得柔软。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就象细柔的藤蔓缠绕在树干上,随着树木的成长而成长,渐渐融合,变得无法剥离……
      耳边传来隐隐一声轻叹。
      杨展伸手掀开帘子,白色的人影却已经渐行渐远。

      一声清越的鸣叫自头顶上方传来。越长安随声望去,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中一点黑影盘旋不定。
      注目良久,越长安自马背上收回了视线,阴沉沉的转头去看身旁的阮珍珠。阮珍珠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淡淡的掉转了视线迎上了她,骨子里的桀骜充分的隐藏在了表面的恭顺里。她微微垂下头,客气而冷淡的询问:“有古怪,用不用我放出灵雾鸟?”
      越长安沉吟片刻,微微摇了摇头:“让阿七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阮珍珠应了一声,迅速的掉转马头跑开。

      无形的存在感自黑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试探着。片刻之后,又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月斜斜的挂在山岗上。四周是深浓的黑暗,寒气迫人。正是日出之前最黑暗,也是睡梦中的人最松弛的时间。选在这个时间活动的人,不用说,是个中高手。
      言铁风冷冽无波的目光无声的扫向了不远处的山岗,鬼鬼祟祟接近的人不止一个,在没有探到虚实之后已经汇集在了远处的山洼下,然后,悄无声息的分批离开了。暂时,他们算是安全了。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乱草散开,露出了秋星河那一张让人屏息的脸。海水般的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光华闪烁,宛如出没在夜间的精灵。
      言铁风在心底里哼了一声,迅速的掉转了视线。对这个男人,他虽然维持着表面礼貌,心底里却始终很难把他当作自己人。如果当初他是跟着二当家的一起寻找失踪的小钉和小红楼的那个女人,二当家的也许就不会……。这样的想法在言铁风的脑海里一闪即逝,随即被深深的压回了心底。他当然知道杨展的做法虽然看似危险,却是一条险中求胜的捷径。但是心底里对秋星河还是不免有些芥蒂。
      身后不远处轻轻响起了两长一短的山猫叫声。这是换岗的兄弟来了。
      言铁风和秋星河一前一后的从藏身之处退下来,默默的掠下山岗,退回到了谷底的石洞中。
      石洞很深,里面又套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内洞。此时此刻,同伴们在内洞之中睡得正熟。而此次行动的领导者却坐在外洞的石块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专心的研究手里的几张纸。听见脚步声,微微抬眸,一双看似普通的眼里瞬间闪过一道极耀眼的亮光。
      看见他,言铁风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轻。如果说杨展是他敬佩的人,那么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就让他有些许的敬畏。尽管他很少在堂中露面。
      这个仪容威严的中年人,就是当年六扇门的神捕,也就是锄恶堂的大当家柳景天。

      柳景天放下了手里的几张薄纸,淡淡的说:“怎样?”
      言铁风垂下视线,恭敬的说:“对方似乎已经起疑。”
      柳景天的唇边微微挑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若有所思的说:“既然起疑,对他就会多少有些顾忌……”停顿了一下,又问:“他的伤如何?”
      “庄爷说,无碍。”言铁风微微一笑:“血中的毒性已经排出大半,内力估计也已经在缓慢的恢复了。”
      看到柳景天微微颌首,言铁风身后的秋星河忍不住问道:“柳堂主,对方既然已经起疑,我们的行踪……”
      柳景天淡然一笑:“如果不是要把我们引进老巢里一网打尽,就是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年轻人,沉住气!”
      “年轻人”三个字让秋星河心头一阵恼火,却在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时,满腔的怒意都烟消云散。柳景天的眼睛初看时,只觉得平淡。看第二眼,就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透过了那平淡的表层,让人情不自禁就生出几分深不可测的戒惧来。看似平淡的目光之中,却又隐隐夹杂着莫名的威严。
      秋星河心头微微一凛,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柳景天,是锄恶堂的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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