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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孤苦无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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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君哥哥,娘为什么很痛苦的样子?”已经三岁的窦漪房拽着窦长君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道,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注视着躺在床上满身是汗的窦氏。
“我也没体验过,走了,哥带你玩儿去。”窦长君拉着窦漪房的小肉手出了屋子,两个人蹲在院子的一角玩儿起了弹球。说到弹球,窦长君可是费了不少力磨出来的圆石头,虽然没有现代的玻璃球那么圆,但也比天天呆着无聊的强。
“长君哥哥,每天都玩这个有意思么?”窦漪房攥着有点儿拉手的石头球,嘟起了小嘴。
“那还能干嘛?!”窦长君有些不满,自己辛苦想出来的玩意儿竟然对一个小屁孩子没有吸引力,自己曾经倒是很乐忠这个游戏。
“哥哥给我讲故事吧~我想听外面的故事。”窦漪房把弹球放在了窦长君的掌心里,祈求的目光落在窦长君的眼底。
“又是讲故事,我小时候怎么没人给我讲故事……”窦长君嘟囔着,在现代的家里从小就只有自己和佣人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想见家中二老都难,更别说让他们抽出时间给自己讲故事了。“算了,今儿就给你讲讲垓下之围。”
“垓下?”窦漪房虽然还小但却比常人聪明许多,这也是窦长君愿意给她讲故事的原因,毕竟有一个能听懂并愿意听窦长君讲故事的人总比没有强。
“汉四年也就是今年,楚汉鸿沟划界后,楚霸王项羽领兵东归,汉王刘邦也准备还西。但张良和陈平对汉王此举有所异议便进行了进谏:‘汉有天下大半,诸侯皆附之。楚兵疲食尽,这正是天亡楚国之时。今若勿击,真所谓‘养虎遗患’。’汉王刘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决定斩草除根。汉五年,汉王刘邦一面派使者联络各地诸侯王,约定共同灭楚,一面亲自率军追击项羽。十二月,项羽败逃至垓下,项羽的军队在垓下安营扎寨,士兵越来越少,粮食也吃没了,汉王的汉军和韩信、彭越的军队又层层包围上来。于是项羽带着麾下八百多壮士趁夜杀出重围。汉军察觉后,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直追项羽。项王渡了淮河,麾下的壮士却所剩无几了。”窦长君讲着津津有味,一边儿讲还一边儿比划着。
“‘养虎遗患’?那楚霸王之后怎么样了?”窦漪房听得很仔细,不过还是有些话无法理解只知道大概的意思。
“有首诗就是说西楚霸王的,我念给你听。”窦长君说着捡起地上一个树杈,一边念诗一边在地上写了起来: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长君哥哥懂得真多!”窦漪房听完拍着小手,满脸崇拜地看着窦长君。
“嘘~小声点儿,让爹听见我就要挨骂了!”窦长君赶忙抓住窦漪房拍得响亮的小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还没来得及把地上的字抹掉就被人从后面拽了起来。“哎呦~爹,你总这样拎我有意思么!”
“你少教你妹妹点儿坏我也就省心了!”窦裕一看地上的诗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拎着窦长君用脚抹乱了地上的沙土。
“好吧好吧,把我放下,你媳妇儿生了,赶紧去看看吧!”窦长君无奈地低着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挣扎。
“你说什么?!”窦裕对窦长君嘴里吐出来的奇怪词汇已经不再在意,顺手把窦长君扔在一边儿便进了屋。又得了个儿子,窦裕自是高兴,但心中却顾虑颇多。战事未停,住在这山上已有四年之久,不便之事颇多,这眼看着窦长君一天天长大,不下山学些技艺以后又如何生存。
“想什么呢?”窦氏疲惫地耷拉着眼皮,看出了窦裕的心事。“不如我们下山寻个住处吧。”
“这……”窦裕有些犹豫。
“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你早些年不是说过咱们长君以后定成大器么,可不能让他一直穷死在这山林里。”窦氏笑了笑,胡虏着怀中婴孩头上的胎毛。“还没给咱们的小儿子起名字呢?”
“名字就叫广国吧。”窦裕逗弄着窦广国的小手,将心事藏了起来。
四季更替,转过年的年初窦家收整了细软搬下了山,清河郡的旧友都来帮忙,窦裕拿着最后一个木箱子满脸喜气。
“让开让开!”
窦裕听到喊叫声赶忙往后躲去,却一脚绊在身后的石头上,整个人从陡坡上摔下了河。窦裕最后只看家马蹄带起的尘土,就觉着脑后剧痛眼前一黑,再感觉不到其他。
“快来救人!”河边的渔夫说罢跳进了冰凉的河水里,其他人听见声响也赶忙跑过来帮忙。
窦长君呆愣地站在不远的桥头,使劲握着身边窦漪房的手,最终念念有词。“窦父为了逃避秦乱,隐居于观津钓鱼,却不幸坠河而死,遗下三个孤儿……历史虽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逃避秦乱,天下都已经将要归汉,窦父的死还是不可避免。”
“长君哥哥,你在说什么?”窦漪房被窦长君挡着眼睛,根本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没事儿,我带你回家。”窦长君抿了下嘴,拽着窦漪房回了新家。
窦裕的死对整个窦家无疑是一个重创,窦氏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上丧夫之痛便一病不起,三个孩子最大的长君也还不满五岁,长君带着小自己一岁的妹妹已经很吃力了,更别说还有一个未满周岁的弟弟。
“长君?”窦氏无力地呼唤着,感觉有血哽在喉头。
“娘,要喝水么?”窦长君舀出一碗水端着走到窦氏的床边。
“娘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们了,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爹娘对不住你们。若早知无福养育你们,又何苦让你们一生孤苦。”窦氏说着眼泪从眼角留下,闭上了眼睛。
“娘!”窦长君忍不住眼泪,却不想被别人看见,只好颤抖着肩膀趴在窦氏的床前。
“长君哥哥?”窦漪房在院子里等得久了,便自己摸进了屋里。“你在哭么?”
“嗯?没有。”窦长君迅速擦干了眼泪,用单薄的被子将窦氏的尸体掩盖了起来,注视着窦漪房的双眼说道:“从今往后,哥哥来照顾你们。”
“那娘呢?”窦漪房眼中也泛出了泪花,窦裕的死让小小的她也知道了亲人离去的痛苦。
“娘去陪爹爹了,你过来,跟弟弟好好呆着,我出去一下。”窦长君搜罗了一遍家中值钱的物件,其实无非就是一些木箱铜器之类的堆在院子的一角。对于整个村子窦长君并不熟悉,但村民都十分和蔼,东问西寻地也算能够找到帮忙葬人的店家。
“你是窦渔人家的长子吧?”店家看见长君站在门口,便走出了柜台。
“是,我娘……能否帮我将她和爹爹葬在一起?家中值些钱的东西我都给你。”窦长君盯着店家的眼睛充满了祈求的目光。
“家里的东西我不会要,但是你娘我会帮你葬了,可不知以后你有何打算?”店家摸摸窦长君的头,很佩服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
“养家,娘托付我的。”窦长君笃定地说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养得起这个家,但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在这个时代可不能像从前在现代那般不想干就撂挑子。
葬仪屋的店家倒是个实在人,在窦长君再三要求下只拿了一个不起眼的铜钗,剩下的全数还给了窦长君。
“好了,现在这个家只有咱们三个,漪房你要负责每天照顾弟弟,我想办法找些能赚钱的活儿干,这书是隔壁邻居不要的,你要学着认字知道么。”窦长君倒是安排好了家里的一切,可出了门就后悔自己这么装大,现在这么小的身体根本不会有人愿意让他来做工。
“啊~愁死了!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把我弄到这个麻烦的地方!”窦长君愁苦地揉着一头乱发,恨不得一气把头发全都剪短。
“公元前202年,天下归汉,刘盈被立为皇太子,oh my god!这完全改变不了我现在的处境……”窦长君嚎叫着,在村子里四处寻觅。
“当啷……”
就在窦长君忧愁之际,旁边打铁的小草棚里传来阵阵响声。窦长君想都没想冲到铁匠老刀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虽说窦长君到这个村子并不长时间,但是却很熟悉老刀这个名字,几乎全村的铁器都是出自他手,而且总有老妪在念叨,说什么要把自己家女儿嫁给老刀之类的。
“你这小娃,在这看我作甚。”老刀专注于手上的活儿,打好一块铁板后才问向窦长君。
“你这还要人手么?”窦长君舔了舔嘴唇,注意到老刀赤裸的胸口上明显的伤疤直达腹部。
“要人手你又能做什么?”老刀轻而易举地将窦长君拎了起来,打量了一番贴近窦长君的脸。
窦长君反射性地用手掌按住老刀的脸,又用另一只手捏住鼻子挡住扑面而来的酒味。“我可以学徒,你总需要一个传承手艺的人不是?”窦长君怪声怪气地回答道。
“传承手艺?哈哈哈~”老刀将窦长君放回地上,好笑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选好传承手艺的人?”
“你都有人选了?啧……那人是谁?你既无妻儿也甚少与人交往,怎么可能?”窦长君掐着自己的下巴,回忆之前道听途说来的话。
“哪里来的胡话!赶紧走!我这儿不收学徒。”老刀摆了摆手,一脸生气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