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幻影旅游团 第二季》寂月之夏

24、永恒x两仪x黑之馆（中）

　　1991年1月，耶姆特兰——

　　狂风卷裹着冬雪，将整个赫卡特沉溺在白色的海洋中。

　　此地著名景观，布兰加诺德家族所居住的一众湖上庄园，星斗般的光透过窗户，绽放于雪夜的幕布上。

　　“嘿我说老板，”男子隔着家庭旅馆的窗玻璃，远远眺望着黑沉沉的冻湖，“别人都说你家位子最好，看起湖景来绝对一流，可这……这也不怎么样嘛？都是雪……”

　　“是第一次来这边吧……”邻座的男子开了口，“遇到暴风雪，什么都看不了，等这一轮雪下过了，我估摸着再过上个把星期就放晴，晚上星星月亮一出来，那叫一个漂亮。”

　　“是吗？可那个黑塔……”

　　“说实话，我跟我太太都对它挺感兴趣，”另一个男人插了进来，“你知道有什么人可以想想办法吗，托马斯？”

　　“恐怕不行呢，布雷德先生，”店老板气喘吁吁地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法兰西斯的卢恩之塔，如果找得到布兰加诺德家在职的佣人，也许可以试试，不过我要提醒你，自称他家佣人的骗子到处都是……”

　　就在这个时候，旅馆大门被某人用不大的力道推开，一小股风雪趁此机会溜了进来，沾湿了前厅的地板。

　　“啊……爱丽丝……”老板哑着嗓子，上前跟来人打招呼，“今天还喝卡布奇诺吗？”

　　“不了，换焦糖玛奇朵，”一个听起来很是精神的，小姑娘的声音从柜台下方响起，“今天我妈吃安眠药睡下了，我想待多久都行，所以，买个无限续杯……”随后柜台边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听起来那女孩似乎在翻找硬币。然而不知为什么，之前还不算冷清的旅店，似乎渐渐安静起来。

　　买好咖啡，女孩蹦蹦跳跳地朝着某个角落里的座位走去，那里坐着一名大概十八九岁年纪的年轻人，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本看上去非常可怕的大厚书。

　　“你好，法兰西斯，”她快活地说道，不过不是朝着年轻人，而是他旁边的一团空气，“我记得你应该没法进入这里？”

　　“有小朋友帮我想到了办法……”银白透明的老鬼勾唇轻笑，“下次也教给你，不过……”
　　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金发棕眼，皮肤白净，面容姣好，很显然的美人胚子。这女孩的相貌和他自己有些相像，却和希尔维娜没半分相似。她的穿着样式极普通，料子却都是上好的东西，不过，这一切都远远不如她手里捧着的东西来得令人惊奇。

　　——那是一只布偶兔子。

　　一只通体是各种五颜六色的线缝，好像在多年前被人撕得乱七八糟，又胡乱缝上的，旧旧的白色布偶兔子。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爱丽丝？”

　　“为了艾丽希雅……”

　　“值得吗？不仅仅你自己会死，还会因此变成杀掉你父母的凶手？”

　　小姑娘沉默了，半晌，转向年轻人：“你就是库洛洛，艾丽希雅的哥哥？”

　　“库洛洛·鲁西鲁，只是个流放犯人的儿子罢了，”他静静地答道，“我有个妹妹，正在考猎人。”

　　“……其他人我不在意……你能放过帕特里夏吗？”没有承认，眼前这个人，并不觉得他和艾丽希雅有任何关系，虽然，照法兰西斯告诉她的，他们应该同父异母。

　　“需要他们夫妇俩用血来偿还的，还有我妹妹……”

　　“……”蒂雅娜之女，他认同的亲人，是从未见过的表姐。

　　“帕特里夏值得你这么做吗？”老鬼皱眉。

　　“不是为了我，是艾丽希雅……帕特里夏杀了我，艾丽希雅让我活过来，补好了我的身体，还让我可以时不时用她的身体出来玩……”

　　她扬起手中的兔子，一扫刚才的阴霾，露出快活的笑容。

　　“法兰西斯……”条件反射般，黑发青年唤出了老鬼的名字，“我不能剥夺希娜复仇的权利……”

　　“那么，库洛洛、爱丽丝，这件事情，我希望能交给小希娜自己决定……”魔术师闭上了双眼，
　　奇怪，明明已经过世多年，居然在听到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有种累得快站不起来的感觉。

　　没有任何人会比法兰西斯更清楚。魔术师依稀记得，那一年，仅仅是个小佣人的莉迪亚和她奶奶，终于对家主常年针对那孩子进行的黑魔法实验，和其夫人对她无休止的折磨忍无可忍，最终决定送那女孩离开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吃人魔窟。

　　魔术师亲眼看到，那女人用沾满了盐水的鞭子，没完没了地抽打着小女仆，还有各种人类发明来折磨自己同类的东西……三天三夜，直到女孩断气……所以，希尔维娜把有毒的树叶切碎，悄悄放进了帕特里夏的沙拉里，结果意外毒死了那女人最信任的女仆卡拉。自己也被那位所谓贵妇人踩断了肋骨。

　　毫无疑问，希尔维娜渴望着帕特里夏的鲜血。

　　那孩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帕特里夏呢？

　　……虽然多少对不起爱丽丝的心愿，但这么处理比较好。

　　“我没什么意见。”黑发青年淡然答道。

　　“小希娜还好吗？”

　　“跟你预料的差不多，”库洛洛将那本厚书挪到一边，“念对于修复人的身体是很有好处的，如果她是更强壮一些的放出系或者变化系，那么像是每逢天气不对就头疼，或者夜半有时会咳嗽的毛病就能彻底痊愈……”

　　“……帕特里夏真的爱艾丽希雅吗？”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了一阵之后，少女皱着眉头，满眼忧郁地问。

　　“这个你恐怕只能去问本人了，”魔术师表示无能为力，“说真的，你不在乎她？”

　　“如果要问我……最初也喜爱过，感激过……但现在我恨她，”她低下头，皱起细长的秀眉，“法兰西斯……我们是朋友吧？”

　　老鬼对她展现出清新的笑容：“当然，你不是吃过我的糖吗？库洛洛，小希娜和你，都吃过的……”说完，魔术师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头，却一下子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我们开始吧……”黑发青年说着，手上幻化出盗贼极意，“你的能力是什么样的？

　　“我的念能力‘等价交换’有两种形态……用这个我保证你可以杀掉爱丽丝而不伤艾丽希雅，”法兰西斯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坐下，“首先，是‘魔术师的宿命’……”手一翻，一个透明的轮盘出现在半空中。

　　“提个要求，越简单越好，它现在只能吸收附近游离的念，没法做什么特别有用的事。”

　　“像以前那样，给我一颗糖吧。”他凝望着魔术师的面容，漆黑的眸子宛如最上等的黑曜石。

　　“你还喜欢吃乳脂软糖吗？”

　　“恩，那个就可以……”

　　透明轮盘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转动着，吸取着空气中的游离念，然后是“啪”的一声轻响，一粒白
　　色的糖果掉落在咖啡桌上。青年缓缓将它吞下，不经意间露出了寂寥的神色，他看着老鬼将透明的手稳稳盖在那本书上。

　　“魔术师的宿命，能力是许愿，当你许下愿望的时候，命运轮盘会让你交付代价，像刚才的糖，我只要给它少许的念作为代价，但如果你不仅仅想要些糖果和食物，那就不是一点点念能解决问题的了……”

　　所以，眼见那些幼小的孩子饱受折磨，魔术师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偶尔赠送他们一颗糖果，仅此而已。

　　法兰西斯，我的朋友……

　　这世上第一个跟“库洛洛”交谈，给他讲故事的人。

　　“成功了……”青年有些意外地合上书册，将其消隐在空气中，他一早还做好了根本没法拿到的思想准备。

　　法兰西斯这样，到底算个什么状态？

　　生？还是死？那个念能力，居然真的能被盗贼极意记录到。

　　“就是说，我可以跟艾丽希雅合为一体，永远在一起了？”少女眼睛亮亮，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只要能付出足够的代价，那就可以。”

　　“好，”她轻快地说，“半个月之后，就杀掉我吧……”

　　“现在呢？”黑发青年淡然问道。

　　“从明天开始，我想要你和法兰西斯陪我玩……直到最后，当然，你想要的，我会不折不扣全部完成。”

　　“可以。”

　　她坏坏地笑着，像是在策划一个小小的恶作剧：“那么就再见了，今天借艾丽希雅的身体时间有点长……”语毕，“爱丽丝”打了一个响指，魔法结束。

　　现在少女脸上剩下的，只有一片空茫。数秒钟过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忙提起裙子，仪态优雅十足：“抱、抱歉……请问，我刚才没有做奇怪的事，说奇怪的话，总之，没、没做错什么吧……”

　　青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神情一闪而逝，恐怕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即使跟他面对面，都不会对此有所察觉。

　　“十分抱、歉……”女孩却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用又软又柔，磕磕巴巴的声音说着，然后逃也似地从他跟前飞奔而出。

　　“她……看不见你？”略一迟疑，库洛洛转头看向老鬼。

　　“从来都不能，看得见我的是爱丽丝，”法兰西斯坐了下来，“想知道她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