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李笑

11、第十一章 相见

　　那一夜，李一蒙睡的很不安稳，老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做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她竟然还梦到了初中那个第一个给她递小纸条的男生，在S大的舞厅里拥着她跳舞。
　　初中的时候，坐在李一蒙前面的男生虽然是数学课代表，可是几乎所有的数学考试，总是比李一蒙低几分。得了第二他却从来不承认自己不如李一蒙，总是爽快的笑着说，那是因为自己的粗心，自己呢，绝对是比李一蒙的猪脑袋瓜好用的。他们两个总是等老师发下卷子来的时候，一起抢过对方的卷子，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初二那年，春节过后刚开学那天，上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坐在前面的男孩，随手拿过李一蒙放在桌面上的书，又飞快的还回来，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李一蒙很奇怪的翻了翻书，一张折了一折的纸条映入了李一蒙的眼帘，她紧张的心突突的跳，慌忙看了一眼四周，还好，大家都在忙着准备上课，包括近在咫尺的同桌，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意外。
　　那节课，李一蒙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袋里一团乱花，紧紧握着纸条汗津津的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前面男孩又抛下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跑了，晕晕乎乎的李一蒙被钰儿和小清拉着嘻嘻哈哈的离开了教室。一路上，钰儿和小清神秘兮兮的八卦着后排那几个不爱学习的男生女生们的新闻，李一蒙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清猛的来了一句“蒙蒙，谁捉走你的魂啦！”，吓的李一蒙一哆嗦，一直感觉自己的小秘密被她们两个发现了。李一蒙决定把那个还没有看过的烫手的小纸条扔掉，一路上她躲躲闪闪的寻找机会，终于偷偷把那个已经团成小球球的小纸条扔进了路边的泥沟。
　　第二天，趁着下课的空挡，前面的男孩又伸过来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吓的李一蒙赶紧低下了头，想起身走开。
　　“哎！萨其马好吃吗？”耳边忽然传来的问话吓了李一蒙一跳。
　　“什么萨其马？”李一蒙不明白哪来的萨其马。
　　“昨天我放你桌洞里的啊，你还没吃吗？我回上海带回来不多，就只给你放了一包，昨天你同桌老是不走，我没好意思说，就给你书里夹了个条，告诉你放到你桌洞最里面了，你没看见吗？”说着，前面的男孩就要翻李一蒙的书。
　　“别乱动”，李一蒙赶紧阻止那双准备翻书的手。
　　手触到那包软软的萨其马，李一蒙的心里一阵轻松，还有淡淡的怅然。
　　竟然是萨其马！自己收到的第一个纸条。
　　李一蒙一直固执的认为在自己初二的时候收到的那个与爱无关的纸条，是自己人生的第一张纸条，因为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找到过那种欣喜感动而又茫然恐惧的感觉，那个早在初三时就跟着父母回到上海的男生，也一直鲜明的活在李一蒙的记忆里，成为李一蒙心底最纯真的一段回忆。
　　很多的感觉人生只有一次，过去了就无法再重新来过。

　　第二天，还在迷糊中的李一蒙被老大推醒了。
　　“快起，懒虫，外面有帅哥找你”趴在床边的老大一脸笑意。
　　“谁呀？”李一蒙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下表，才7点多点，“这么早，向南柯吗？”
　　“你呀，昨天吃了人家一顿饭，就给烧晕了”，老大嘻嘻哈哈的敲了敲李一蒙的头。
　　这么早，不是他，还能是谁啊。李一蒙翻了一下身，摸出眼镜戴上，掀开窗帘的一角，往下一看，一下楞住了，楼下那个穿着深蓝色运动服，抄着口袋正往她们窗户方向眺望的男生，不是杨建还能是谁。
　　他怎么来了？这么早，李一蒙一时有些失神，楼下的杨建这时候也发现了露出半个脑袋的李一蒙，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上面招了招手，李一蒙木然的回招了一下手，挤出一个笑容，拉上了窗帘，又躺回了被窝。
　　“喂！还睡啊你！人家早就来了，我吃饭前就看见他在那站着，还以为看错了呢，回来走近一看，还真是他呢。快起！”老大又在一边起劲的催促。
　　“再眯两分钟，醒透了再起。”李一蒙又往下缩了缩，把胳膊也缩进去，只露着脑袋，大睁着眼睛看着房顶的白墙。
　　“唉！”老大叹了一口气，抛下一句“浪漫的男生不可靠，可靠的男生不浪漫”，上床看书去了。
　　咀嚼着老大那句似乎颇有哲理的话，李一蒙慢慢的坐起了身子。是的，杨建是个不浪漫的人，这点，李一蒙早就知道，可是可靠是什么？李一蒙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靠什么人，难道两个人的爱情仅仅就是个依靠？这可大大偏离于李一蒙的观念。
　　走下楼去，面对着站在面前的杨建，李一蒙却发不出什么火来了，心里早就咀嚼过的那些决绝的话，都梗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她只是那样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杨建的面前。
　　“你生气了？”杨建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问，接着又自问自答，“肯定气坏了，都是我不对，我以为你等不到我，就能想到我临时有事的，都怪我，也忘了问问你们管理员房间的电话了。”
　　见李一蒙还是不说话，杨建停了一下继续说，“昨天我听同学说了，你打过电话，想着你也知道我临时有事了，而且太晚了，我怕再来一趟，回去宿舍就关门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借了个自行车赶过来了。我一会就走，正好可以带你去J大，你不是今天要去那儿找你初中的一个同学吗？”
　　李一蒙这才想起来，她原本撒谎说今天和同学约好了要去J大的，忽然有些心虚，想岔开这个话题，她看了看四周，三三两两的学生正拿着饭盒往餐厅方向走，于是开口说，“你也没吃早饭吧？我们一起去学校南门的小摊吃吧，我没带饭盒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一蒙不想和杨建去学校的餐厅，虽然他们以前大多在学校的餐厅吃饭，现在她却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很意外，本来李一蒙以为还要多费几句口舌，杨建才肯去外面的小摊，杨建却爽快的答应了。

　　李一蒙机械的往嘴巴里塞着八宝粥，用勺子专心的挑着里面的东西，先吃花生，再挑莲子，然后捡红豆。
　　杨建看着面前貌似吃的津津有味的李一蒙，张了几张口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他知道最近李一蒙在生他的气，不仅仅是因为昨天，从她一而再的找理由拒绝他来找她，他就感觉到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他只是感觉到上了大学以后的李一蒙在变，她离他似乎愈来愈遥远，好象不再是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女生，经常披着长长的披肩发穿着时髦衣裙的她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眼前一亮，却感觉很陌生。
　　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来找他玩？看着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凑着头一起吃饭的学生，男生刚把把子肉上的肥肉咬掉把瘦肉放到女生的碗里，女生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甜沫喂给男生，杨建的心猛的一紧，她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想到这里杨建的心又是一窒，不！他必须今天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他要确定自己的所有，他才能安心。
　　“一蒙”杨建张了张口，终于憋出两个字，这两个字说出来，却吓了李一蒙一跳，连杨建自己都心砰砰的跳起来，虽然平时写信，杨建都是这样称呼李一蒙，他却从来没有这样当面叫过李一蒙。
　　李一蒙抬起头来正好遇上杨建投过来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只几秒，就忽得都移开了目光。
　　“你大妹妹怎么样？报师还是普定下来了吗？”杨建的大妹妹今年高考，李一蒙一下想到了这个话题。
　　“哦，她~她准备报普，她想学医”，杨建还在思索着怎么开口，听到李一蒙抛出的这个话题，一时有些跳不过来。
　　“学医，好啊，就是现在医院的要求都更高了，老医生退休后都被返聘回去当专家，对年轻医生的需求不是很大，现在本科毕业，想进中等城市的大医院都很难了，最好还是努力继续读研，不然早晚也得走这条路。”李一蒙有个表姐就是学医的，为了找工作可是费了不少劲，才进了一个海滨城市的市级医院。
　　“是啊，不过这也是个越老越值钱的行业，只要她能考上，再辛苦也值得。”杨建挠了挠头。
　　“就是，学医真是不错的选择，难得还是她喜欢的。”李一蒙忽然又想起杨建读高一的小妹妹，“那你父母的负担可重了，你小妹妹学美术以后更花钱，你大妹妹又读那么多年。”
　　“我爸说了，她们两个上学都比我花钱多，以后会补给我”，杨建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爸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结婚的时候肯定给的钱要比她们两个多。”
　　“你爸还真偏心，这不是严重的重男轻女嘛！男孩女孩不都该一样的养育？”家中全是女孩的李一蒙最听不得这种重男轻女的言论。
　　“不是，我爸妈也非常疼我两个妹妹，只是本来嘛，现在结婚就是男方花的钱要比女方多的多。”杨建忙不迭的解释。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年轻人结婚就非得要大摆排场，非得榨干父母不可，养育孩子供孩子读书是父母的责任，这种责任到孩子工作就应该结束了，结婚又关父母什么事。”李一蒙一向对那种啃老的人不屑一顾。
　　“总之，我父母不会亏待我的，就是以后我不想要，他们也会给我的，他们这么努力挣钱，以后不给我还能给谁？”杨建又在自顾自的解释。
　　看着杨建热切的目光和急迫的表情，李一蒙有一瞬的恍惚，杨建什么意思？她可以理解为这是杨建对自己的告白吗？他以为自己是在担心他父母偏心？要给自己吃个定心丸？
　　噢！我的天！这都哪跟哪啊！李一蒙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说的话，说什么不好，偏偏和杨建较什么真。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想听见杨建嘴里说出什么挑明的话的，虽然曾经她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她和杨建的关系，但是时至今日，已经走出高中对杨建的崇拜光圈的她，还没有思考好她和杨建的未来，很多事，她需要重新思索。她知道自己现在绝对给不了杨建什么承诺，她也不想一句拒绝断了她和杨建几年的交情，虽然她愈来愈感觉到杨建不了解她，但是她知道假如受到了拒绝，哪怕是不非常明确的拒绝，她和杨建的所有关系也就结束了，高傲的杨建在受到拒绝后，不会再面对她。
　　“现在象你这么想的女孩不多了~~~”见李一蒙没说话，杨建停了一下又开口继续说。
　　“哦，对了，我还得去J大呢，你不用送我过去了，那儿太远了，你把我送到解放桥站牌吧，我就不用倒车了。”听到杨建还在那个问题上纠缠，李一蒙赶紧找个话题岔开。
　　那天，李一蒙自己坐着车在外面游荡了半天，心虚的她老怕杨建还在她们学校，终是没敢接着溜回来。
　　两天后的下午，李一蒙收到杨建的一封信，在信中，他写到“一蒙，不要生我的气了，不要不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个周末，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静下心来，五一我要跟着老师去附近农村考察，没法和你一起回家了，五一过后的星期天我先预定上，你一定等我好吗？”
　　这段话看得李一蒙心惊肉跳，该来的还是来了！“想你”这种话还是杨建第一次说出来，再愚钝李一蒙也不至于不明白什么意思。
　　在信中，她可以装作没看见，下次，如果他当面说出来，她该怎么办？李一蒙懊恼的捶了捶脑袋。这样的话语如果出现在几个月前，她会多么惊喜，为什么现在她却只有惶恐，再也找不到一丝惊喜的感觉了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