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青葛 (风九)》殇雪

4、黯雷

　　黯雷之章

　　那天，继火莲现身之后水莲也出现，跟不老城里的护卫和风莲大打出手的那天晚上，风莲拎着几坛酒跑到九章房间里狂饮。
　　喝得鼎鼎大醉的那人，扯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说：九章，你一定要记住我。即使我消失了你也一定要记得我。我说我笑我喝醉，只要九章你记得了，我就一定有存在过。

　　第二天一大早，风莲就赶过来礼貌欠然的向九章道歉说弄乱了他的房间给他惹了麻烦。却完全不曾提起过那些话，就像是飘渺的偶尔存在于虚妄中似幻似真的幻听一般。

　　但是当九章看到风莲苍白的饼脸、标准的旋涡眉和璀璨的眸子，不自觉的，似乎又听到那急促慌张的声音：九章，你一定要记住我！

　　夏日午后的闷雷在天顶乌黯的云层里来回滚动，大雨将下未下，整个空气里充满着憋闷的味道。
　　不老城的医官，轻轻放下风莲的手，苍随即凑了过去。‘无大碍，修养月余就好。’医官不快不慢的开起了药方。
　　九章站在人群后看着床上风莲的脸。跟自己一点不都像常常真诚笑着的脸，现在是如死人一般的苍白；弯弯的眉毛，现在因为痛苦而紧蹙；往常稍稍向上斜挑的唇，现在是无力的抿着。

　　这么要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九章僵硬的转过身，向门外疾走。
　　玲珑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怯怯的问‘九章，风莲很快会好的，是不是？’
　　‘唔？恩……’九章胡乱回答声。房间里的空气凝重的让他透不过气来，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雷声越显沉闷，千军万马般在云层里滚动的厉害。
　　不是我伤的风莲，
　　让风莲痛苦的是匃皇，
　　是匃皇要杀风莲……
　　九章急速在不老城长长的走廊里奔行，心跳如同雷音越来越快。
　　想要杀风莲的是长生殿的匃皇，
　　对了，不是我……
　　…………
　　……………
　　长生殿的匃皇是不老城的九章伏藏……
　　一声暴响，紫红色的雷从云中窜出裂现漫天红光，炸得周围沉闷的风云剧烈动荡不休。
　　不老城的九章伏藏…是我……

　　猛然，九章用手捂住脸，渐渐的有细微笑声传出，慢慢变成无休无止的大笑。
　　在歇斯底里状若疯狂的大笑声里，瀑雨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他就这么立在大雨里一直笑，一直笑，直到浑身湿透仍然旁若无人的大笑不止。

　　许久，九章静下来，雨水从发间不断淌下，虽然视线模糊，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自己就站在风莲细心照顾的风铃草前。

　　‘就这么下好了。一直下一直下。’九章伏藏冷漠又恶毒的想，揪下天蓝色的花瓣用指尖掐断再捻进污秽的盆泥中，‘下到所有的东西都腐烂，就这么毁掉这个世界好了。’

　　风莲靠在床上，微笑着看着在床前忙碌的女子，温柔的开口‘玲珑，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忙了。’
　　玲珑轻轻端起事盒里的紫瓷汤罐，小口气的吹凉汤，‘多吃点补品总是好的。’说着，少女的脸微微有些红，‘开始，我炖的总是不好。这次我自己试过了才端来。’
　　风莲的笑容没变，嘴角却抖了抖，‘确实不用如此麻烦了，我的伤真的已经好了。以后不用再炖了。’
　　再说，党参乌甲汤这种东西……虽然勉强可以算是补品，却完全不是用来养伤的啊！
　　风莲无力的用扇子扶扶头，想起九章笑得如同狐狸一样的桃花眼，再苯的人都知道是谁告诉玲珑这个‘大补’的补品方子了。

　　想人人叫，想鬼鬼就到。
　　九章那付狐狸笑脸刚出现在风莲脑海里，门口就传来了他特有的儒雅温文又透着雍懒的语声。
　　‘风莲，看起来，你今天气色不错呐。’
　　人慢慢的踱进房内，仍旧啪的把扇子打开，看着他直笑。
　　玲珑看到九章，几乎不可察觉的手轻抖了几下，将汤放置小椅上，低着头说‘风莲，你记得要喝，我…我先出去了。’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风莲稍稍叹了口气，真的要选个时候跟玲珑好好谈谈了。
　　不止是他的问题，还有九章的。

　　九章悠然悠然的踱过来坐到床边，拿起汤嗅嗅，玩味的说‘真是好‘补’的汤啊。风莲你连喝十余天感觉如何？’
　　连病人也开玩笑么？风莲摇摇头。
　　‘我尚无需此等补品，倒是发现此汤是养花的大好材料，你看那窗后的凤尾竹是不是更显苍翠许多？’
　　‘哦？一点都没喝？真是浪费我的心意。’
　　‘那尾竹比我更需要它，不忍抢之…’
　　话还没完，风莲就觉得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静止片刻又感觉到有火热的东西探进来，缠上自己的舌再慢慢的一点一点描摹。
　　九章轻闭着眼睛全心全意的吻着，风莲看着他修长的眸微微泛红的脸。两人贴得极近，风莲甚至能一根根看清九章长而稍翘的眼睫。

　　第一次九章的吻发生的太突然。
　　还是刚醒过来的第三天，醒后就不见人的九章砰的冲开门，呆在床边立了半晌突然就吻上来。吓得风莲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骇然僵着半斜半靠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让他吻，末了九章抬起头，飞速问：
　　‘你是不是一直当玲珑是妹妹？
　　‘你是不是一直看着我？’
　　‘你有何感觉？’
　　没等风莲说什么，他就闪得不见人影。
　　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又呆了半晌，风莲才慢慢抬起手摸摸唇，‘好象……’

　　再次吻着等待回答的九章，他温暖湿润的微微鼻息呼在风莲脸上直传入心底，再从里淌出又安然又欢喜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了的笑意爬上风莲的脸，他含混的呢喃‘还不错’，把九章的头压过来再深深回吻下去。
　　……………

　　良久，两人才喘着气的分开。九章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似的靠在风莲身上，又要缠上去，风莲稍稍用手压住，正色道：‘九章我要与你谈谈玲珑的事。’
　　‘……何事？’九章直起身子，转过脸将折扇打开不紧不满的轻挥。
　　‘我将玲珑当自己妹妹看待。九章，你若不是真情便不可妄动。’
　　‘我绝不会伤害玲珑，对于我她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风莲，忙于战事的你们可曾考虑到玲珑她焦急惶惶的情绪？若是你实在不满我任她独自一人便是。’
　　‘并不是如此……’
　　‘或者？’九章回过头，眉眼弯弯笑若春桃灿绽‘即使飘逸如你也会有醋海翻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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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红色殿堂中，匃皇缓慢步下漫漫长长的阶梯，朱丹色的衣鈌在地上滚动便如血海翻腾红波黯涌。

　　‘昭穆尊，你看这长生殿，虽然号称长生不老，却只能一日一日在黑暗中□□腐烂，若呆得久了连身上都能传出死尸的味道。’匃皇缓慢抚过斑驳的宫墙。
　　‘雄伟的景象只能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糜朽直至化灰泯灭，无尽的时间于其中也只能是无尽的折磨，如此的生命即使握有权势、力量、尊崇又还能有什么意义？………昭穆尊，是什么让高傲如你放弃地面阳光世界进入这等悲惨痛苦的坟墓？’
　　‘疯狂，我需要无尽的等待时间’淡金色的人冰冷回答。
　　‘疯狂？……是名为疯狂的绝望？还是名为疯狂的执着？……或者是两者皆有？
　　…………昭穆尊，亲手毁灭掉一切的感觉到底是如何的呢？’

　　黑暗中似乎有野兽嘶声咆哮，冰厉的杀气冻结住空间，沉浸在血色中的匃皇却缓缓轻笑起来，
　　‘呵呵呵……不，并没有问你，我只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