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青葛 (风九)》殇雪

3、冰雨

　　冰雨之章

　　昏暗的光影里，祖祭祀恭敬低头向帘后的人行礼，巨细无遗的将近日内所有事项报告给上位者。
　　末了，祖祭司低头再行一礼，‘靛羽风莲近日再三扰乱我等布局，虽然此人仅是素还真分身之一，却不可小看，恐误大事，匃皇为何仍然留其性命？’
　　缓慢的，帘子里王者沉稳开口‘何时匃皇行事需要祖祭司你的监督？’
　　凛冽刺骨的杀气随着语音慢慢传播开来，祖祭司只觉得额上满是冷汗，僵硬得连呼吸也要忘记，原本已很低的头压得更下，‘是属下失言，祖祭司不敢’
　　‘呵呵呵呵………’帘子后传来诡谲阴沉的低笑，‘让我等深藏地下之仇，逼我等不见阳光活如死尸之恨，势必用他们的鲜血才平复得了匃皇心中的怒意，不老城里所有人的血肉和哀号将是长生殿重返阳光的祭品’
　　意如厉鬼，声似幽魂。

　　+++++++++++++++++++++++++++++++++++++++++++++++

　　‘我…我总是画不好’面前的少女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去。
　　生活得无忧无虑，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恐怕从小到大最为担心过的事怕是究竟要绣哪种花样才好，这样的女孩怎能画得出傲雪凌霜的苍竹之神韵？
　　九章微微一笑，踱到其身后，右手穿过掖下，极其自然的握住了掌着笔管的白嫩柔薏。怀里的人轻轻一颤，却只是无语的偏过头，褚金色的发下看不清表情，只有越来越粉红的耳垂稍稍透露出某种讯息。
　　‘竹要这样直下，迅捷的一笔而终。千重百压不低头，说得就是他的特性。若是柔了
　　就失了它的味道。’
　　‘玲珑……受教了…’少女细语，视线明显略过交缠的两手，不知该看向哪里。

　　少女低垂着头露出洁白如雪形状优美的脖颈。
　　这么纯真这么美丽的羞涩花蕊，是由不属于江湖不属于血腥毫无瑕疵的最纯粹灿烂的那抹阳光所构成的存在。
　　自己所欠缺的所有的要素，仿佛都集中在怀中这个温软的身体里。
　　有些恍惚的九章不自觉紧了紧环抱着的手。

　　‘啊’突的少女一声轻呼，开始挣扎。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貌似我打扰到你们的雅兴了？’
　　放开手，让少女红着脸跟风莲打过招呼，然后急速逃开现场。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嘛…’九章看着玲珑提起裙子态度明显的慌张背影，有些无语的想。

　　‘也没什么雅兴，玲珑说画不好竹，我便做做示范’
　　‘哦…’扇子后面风莲的声音明显有些闷闷。
　　九章狐疑的转过视线望向风莲的脸，仍然是那个飘逸风趣的笑容，只是隐约里仿佛掺了些别的什么，待要仔细观察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莫非是自己的动作太明显？让人起了疑心？
　　一边反思自己借口在花园休息接近玲珑后的所有行动，九章一边开始打哈哈‘朋友妻不可戏，九章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只是你长久耽于事务也实在冷落了玲珑，考虑下，找个方式培养培养感情如何？’
　　‘……并不是朋友妻的问题…’风莲在扇子后一个人喃喃。
　　‘啥？’回过神来的九章刚要问，风莲却转身玩赏起盆风铃草来。

　　看着温柔无比的将垂落于地的藤草送回吊盆里的风莲，九章想起每次他向别人介绍名字身份时的景况来：

　　‘我乃是飘逸如羽风趣如斯的靛羽风莲。’风莲微笑的这样介绍自己，还每每微摇特属于自己的天蓝羽扇。但是听到的所有人---识能龙、玲珑、太辅太宰等等，都是应付的点点头，眼睛里却分明在说‘你就是素还真了，何苦还用靛羽风莲的名头？’
　　‘我非是素还真，而是飘逸如羽风趣如斯的靛羽风莲’他摇摇头加重语气，无比认真的再重复一次，却只换来大家‘都知道了不必再说’的眼神。
　　再然后，风莲仍然不变优雅笑容，却怎么都从里透出股说不清的苦味来。
　　每每到这里，九章便扭过头去，这样的风莲，一点都不想看到。

　　九章不由自主的想：素还真，是那个躺在天机门前的活死尸，风莲，是这个会照顾花草会说风趣的言语向自己微笑的人。
　　‘不对不对’九章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展开扇子遮住眼：素还真，是长生殿暂时不用注意的敌人；风莲，是长生殿匃皇必须首先除掉的敌人。

　　是了，风莲是必须杀掉的人。

　　窗户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好几天却总见停，无休无止的让人烦躁。
　　九章站在窗前听着树枝被风吹着一下一下的抽打窗沿，单调的敲打声可以让脑海里急速运转的思维稍微得到冷静。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着一小片红色的琉璃，是由经由昭穆尊的传令翎飞进不老城花园带来的讯息：业火红莲已经寻觅到踪迹，墨渊水莲蹲守在魔界大门外，靛羽风莲也确认为素还真三化身之一。

　　风莲，风莲。
　　一直抱有微弱的希望，希望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抛开长相不谈，那个人跟素还真一点都不像！
　　不是没有看过素还真的图象，圣气凛然卓然而立，即便是画像也有着让人不能直视翱翔万里睥睨天下的气势。从其后密密麻麻的完美战绩来看，素还真确是武林栋梁正义代表白道巨擎，半神半仙半鬼半灵，掌握文武半边天。

　　但是唯一的，只是不像人。

　　可风莲是人，会笑着邀他去喝茶，去观赏夜荷，两人在月夜下等着白昙静放青莲花开的景象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素还真任何时候都是淡定自若不为外物扰心，机锋尖利无人可挡。
　　但是风莲会因为自己的玩笑红着脸木讷的笑，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兴趣，找来风铃草养得好好的，定时摘取放进自己的房中。

　　素还真是无关凡间情事的先天者，
　　风莲是那个常常摇着羽扇远看着自己在石上小眠，却总没发现自己已经醒觉的呆苯风莲。

　　素换真是即使能为莲子之死愤若厉鬼却每每在重要时刻作出让其心伤之选择，理性的超脱者。
　　风莲是万般宠溺着玲珑，即使毫无夫妻情谊也不忍她伤心而入赘不老城的多情人。

　　………………

　　如果靛羽风莲只是靛羽风莲，九章伏藏只是九章伏藏，
　　那
　　该有多好？

　　突的，手一抖，轻微碎裂声中，指间琉璃化做星星点点的朱尘缓缓洒落。

　　这该死的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

　　听到昏暗帘幕后匃皇提出的条件，风莲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我就毫不防护的接你一掌’握紧了拳，视线盯着殿上被制住玲珑的脸。原本娇美的脸现在因为长期囚禁和缺水显得干涸苍白毫无血色。
　　‘风莲风莲风莲’用快活无比的声音这样娇呼着的女子，自己其实是打从心底的疼惜她。不是用对妻子，却是用对唯一妹妹的心情来真实的疼惜的女孩，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被诡异的长生殿折磨至此。
　　如果这样就能救她，即便是死也要救她。

　　极招的余劲将自己向后击飞，模模糊糊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血喷洒出去，浑身疼的连感觉都没了的时候。很奇怪的，只有九章，他的声音、他支撑住自己温暖的手穿过匃皇的大笑玲珑的惊呼，连疼痛的感觉都越过了，清晰无比的传进自己脑海中。

　　‘风莲！’
　　又惊讶又痛苦又怜惜又矛盾的声音，

　　‘风莲！’九章真真实实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