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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绝景良时难再并 ...


  •   吃饱喝足之后,才想着同家里的不速之客做个正式交流。
      行礼行的规规矩矩,弯腰的时候顶到撑到爆的肚子,还没出息地打了个饱嗝。
      “公子是……?”

      眼前的俊俏郎君满脸好笑地对我作揖,妙音道,“小生进京赶考,途经此地,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下起雨来,便不经主人家同意,就擅自跑进草庐躲一躲雨。”
      雨?躲雨?
      刚才我钓鱼的时候还独月高悬,万里无云,怎么一会功夫就下起雨来了?

      瞧眼前美人一身湿淋淋的样子,的确是像被雨淋过的。
      “是公子扶我进来的?”
      我问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吃多了想吐的缘故。美人笑如春风地迎上前,像扶残废一样将我掺到床边坐下,“在下姓余名礼字羡鸳,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就不必了。
      “在下姓张名珍字惜美,多谢余兄救命之恩。”
      羡鸳公子淡然一笑如兰似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来还要多谢惜美兄借草庐与我落脚。”

      落脚?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寒舍借给他落脚?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事已至此,好像我也没有立场拒绝。

      “看余兄锦衣华服,定生于大富之家,怎么出门连个身旁服侍的小厮都没有?”
      羡鸳公子闻言,当场就愣了,半晌方才搪塞,“此事说来话长。我从外地来京赶考,半路上书童偷了我全副盘缠逃了,这几日在下流离失所,若非遇到张兄,恐怕又要露宿街头了。”

      瞧他脸白发顺的模样,实在没有流落街头后的落魄,况且凭他的容貌,把自己晾干了去街上走一走,不知有多少小姐要抢着将人拉回去好吃好喝地供养。
      “余兄要是不嫌弃,就留在草庐将就一宿吧。”

      这么以退为进的一句话,他果然听懂了,却不买账,“我瞧惜美兄也似进京来考试的举人,恕我冒昧,贵府能否再容一个落魄书生呢?”
      贵府?
      都这德行了还贵还府?

      就冲仁兄的幽默感,不收留他都天理不容。
      “不瞒余兄,我也想留你住下同我结伴攻读,只是……你亲眼所见,在下家境贫寒,连自己都养不起,你跟着我恐怕要挨饿。”

      羡鸳公子勾唇笑了,“只要惜美兄肯收留我,我定会为你我的生计谋算。”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索性一口应承,“就事论事,余兄做的饭菜真是好吃的不得了,要是今后日日能尝到你的手艺,那才欢喜。”

      羡鸳公子闻言一笑,顾盼生非,看的我当场直了眼。美人见我像花痴一样盯着他看,渐渐有些不好意思,“惜美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咬咬牙,实话实说,“我是羡慕余兄的容貌,若我能有你一半俊俏,死也甘愿了。”

      美人被说的好不自在,躲避着眼神拿布巾擦湿身去了。我自知失礼,也慌慌收起窘态,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
      料理罢内政,一前一后对坐在桌前读书,他是净身入户,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来,这功夫就只能拿我的破书来看,一读就入佳境,丝毫不似我这般心神不定。

      用功到夜半三更,我也不知自己是看书多,还是看美人多,熬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羡鸳公子抬头瞧我一眼,笑道,“我也倦了,不如咱们早些安歇?”
      “好好好”,我嘴上硬撑着好,心里却犯着病,我这寒舍就一张床,一铺被,凭空多了个大活人,可怎么是好?

      美人像是丝毫没发觉状况,款款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床边随口问,“惜美想睡外头,还是睡里面?”
      才刚还惜美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变惜美了。

      我脸都绿了,“余兄,床这么小,两个人挤恐怕不舒服,我还是睡地下去。”
      羡鸳公子闻言,立马变了表情,“客随主便,怎么能让惜美屈就,还是我来睡地。”
      让皮绞肉嫩的白面美人睡地?我怎么忍心?

      我正要一意孤行地下地,就被股不可抗拒的力拉上了床,“在下不觉得床窄,若是惜美不嫌弃,我们都来睡床就好。”
      稀里糊涂,不知自己怎么上的床,不止上了床,还被挤到了床里面。美人柔软的身子贴上来,我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他都进屋这么久了,按理说身子早该干了,怎么到现在还潮乎乎的?
      还好两人是背靠背,这才勉强收了许多不必要的瞎想,沉沉睡去。
      梦中,我掉进了水里,四肢缠上来的都是凉凉的触感,口唇呼吸不得,几欲生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
      日上三竿,羡鸳公子做好了饭,坐在桌前边读书,边等我起床。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露出浓浓的剪影,说不出的好看。

      一起床就有饭吃,幸福!
      我头不梳脸不洗地就往桌前冲,美人掩面笑了,“惜美不先漱漱口吗?”
      红着脸冲到屋外,拖时间把自己搭理的像个人了,才敢小碎步回到桌前吃饭。

      相顾无言,何其尴尬,有好几次我都想直言问他身上为什么总是潮潮的,话到嘴边又硬咽下去了。
      吃罢了饭,羡鸳君先开口了,“惜美,家里没米了,我们上街去买些好不好?”
      我支吾半天,“不是我不想买米,是囊中羞涩,没银子了。”

      羡鸳笑,“银子不是问题,我这有颗珍珠,当了它为家里置办些吃的用的吧。”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珠子一瞧,这东西远不止能换些吃的用的。他要是真舍得当了,得来的银子足够吃好穿好,不必同我在委屈在这草庐里受苦。

      看美人兴致勃勃的模样,我硬把这话咽了,有个厨艺好,心思单纯的人陪在身边,就当我做恶人占便宜吧。
      自上回家里的钱用尽,我就再没上过街,最后一次去当铺,是去当父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一点念想。羡鸳听说之后,顺势把我的那些笔墨纸砚都赎了回来,剩下的钱除了买米买肉,都存到了钱庄。

      只不过买个菜而已,我却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仿佛从前为几文钱斤斤计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我们二人欢声笑语,满载而归,才走出闹市,就听到街口传来锣声。
      迎面坐着的两台轿子里,有一只坐着我的未婚妻,跟随母亲去国寺烧香的金小姐。

      我同其他路人一样,站在路旁自动让出道路,却从头到尾盯着探出头来的美人,暗自失神。
      身旁的羡鸳公子瞧着我的失落模样,轻声笑问,“惜美怎么了?看上了那小姐?”
      这人说这话时,表情不太自然。

      不好,他一定是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自嘲了半路,终于还是对他实话实说,将自己同金家的约定娓娓道来。他没再多问,从此只陪着我默默地读书。

      身边有个学友,再加上那日见到了牡丹,我觉得我用功的动力起码增加了一倍。
      羡鸳的学问是极好的,厨艺也是最高的,我被他养的白白胖胖,日子也勤苦,却越过越舒坦。
      只是夜夜都做那落水的梦,以至于有时候早起,身上还有些湿湿黏黏。

      应该是吓出的汗。
      羡鸳也猜测恐怕是因为考试临近了,我有些慌张,我想想他说的,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我叫他羡鸳。

      两个人在一张床上滚久了,许都莫名其妙的繁文缛节与官样文章就都没有了。有时候我们读书读累了,我就悠闲地往潭边一躺,瞧着平时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挽起袖子裤腿,下去捞鱼捞虾。

      羡鸳捉鱼虾的本领算是一等一的,米饭肉也吃的很开心,我们在床上渐渐也不那么生分地背对背,夜夜面对面聊着天。有时单纯地说学问,有时说些小时候的荒唐事。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我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他却还明眸闪亮地盯着我看。

      之后又是稀里糊涂的溺水的梦,却不单单只我一人,水中多了个肤白如玉的美人,缠着我拥抱接吻,享云雨之乐。

      春宵苦短,却总见不得美人的容貌,况且做了这些荒唐的春梦,第二日总是没脸面对同床的羡鸳。
      用珍珠换来的钱使完了,羡鸳不知从哪又变出一只珍珠换了半年的用资。日子过的似乎有条不紊,又似乎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

      我们二人在家吃了月饼赏了月,闲来无事,结伴去夜市猜灯谜取乐。
      原本欢笑打闹玩的正在兴起,远处出现的那队人却当场就寒了我的眼。
      左拥右簇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牡丹,陪在他身边华服锦绣的男子,又是哪个?

      我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一想到恐怕完成不了爹娘的遗愿,心里就禁不住有些遗憾;又想到自己折腾了这些天,只做了个春秋大梦,暗下也难免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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