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乾坤》岚雪

65、第六十二話

　　今天是我朝祭天的日子，祭天的仪式会一连举行三天，由皇帝率领百官来到郊外的祭坛中，进行祭天仪式。按照惯例，皇族本应要全员出席的。但我撤了谎，说自己身体不适，缺席了今次的祭天仪式。
　　缺席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原因是，今天是萍儿出殡的日子。
　　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的关系，所以连日来都没有到林家表示慰问，一切事宜我交给了管家处理。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席的，所以今天一早便来到灵堂之前。
　　向家属吊唁过后，我来到萍儿的棺木前。看着棺木内的萍儿，总觉得很不真实，明明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何解现下会静静地睡在棺木中。
　　我从怀中取过一个小盒，盒内的是原本我打算送给她作谢礼的耳环。想不到第一份送给她的礼物，同时也是最后一份。
　　我把小盒放入棺木内，手背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一阵冰凉的寒意从手背传到心脏，这一瞬的寒意，令我不得不承认萍儿离逝的事实。
　　然后接下来的程序是送萍儿上山下葬，下葬过后，萍儿的亲友陆续离开，而我则留了下来。望着萍儿的墓碑，我突然在想，不知道萍儿的鬼魂是否在附近呢？我曾经有想过，如果那个在月老庙中做庙祝的人还在生的话，或者我可以请他试着为我招萍儿的魂回来，如果…他还在生的话。
　　话说在我恢复正名后不久，我曾经访寻过他一次，当时听说他染上恶疾死了。虽然以他这么年轻的身体，会突然染病死去，实在可疑，但毕竟他的死对我来说也有好处的，最低限度我不需担心他会把有一个和我样子一样的鬼存在过的事说出来。
　　胡思乱想一会儿后，我也转身离开，在下山的路途中，遇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向坐在大石上休息的人问道。
　　“是你！何解你会在这里？”在我眼前出现的人是宁王身边的方海麒。
　　“先发问的人是我，你是否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也走得有些累，于是我在方海麒身旁的位置坐下来。
　　“与你无关。”
　　“看你的样子，是离家出走…还是被赶了出来。”对于他的无视，我并不计较。我看着放在他膝上的包袱，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才不是被赶出来。”
　　“那么，即是离家出走。”
　　“…”看来我是猜对了。
　　“你要离家出走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打算去扬州，只是刚巧经过这里。”非常难得地，他终于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是…
　　“扬州？去扬州的路会经过这里吗？”这句话我并不是对方海麒，而是对跟在我身后的秦飞说的，因为，虽然我的地理常识不太好，但总觉得扬州并不是在这个方向。
　　“不是，扬州是在相反方向的。”秦飞用眼神示意一下扬州的大约方向。
　　“什么！不是这个方向，那么我岂不是…”
　　“你迷路了。而且还是迷路得过份，真是一个厉害的路痴。”像他这样的路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的。
　　“原来我走错方向，难怪总觉得景色不对。”
　　“我说你，既然你认不得路，难道就不懂得事先调查一下吗？真是浪费时间的举动。”
　　“我怎会想到发展成这样的情况，以往都是有人带路的…”
　　“唉…你是家门不出的深闺小姐吗？竟然要人带路。”
　　“因为…小时候…我常常迷路…”
　　“…………原来你真是天生的路痴。”对于他的境况，我抱着观戏的心态多于同情的心态。
　　“又不是我想这样…”听到他这样说，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难道当时你并不是想加害我，而是真的想帮我的吗？”我指的正是“小逸”被捉后，方海麒带他离开的时候。
　　在我的梦境记忆中，“我”会走到山崖的主因，正是因为他向我指示那是逃到镇上的方向。但结果那里并没有城镇的，有的只是山崖。所以我才会一直认为，方海麒是有心要“小逸”走那条路的。但如果他真的是路痴，那么就难保他是“好心做坏事”了。
　　“…我当然是帮你，我何解要害你。”经过一轮记忆搜寻后，方海麒了解到我所指的是什么时候。
　　“我以为你是怕这件事给灏颐知道会为宁王带来麻烦，所以才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这个我当然有想过，但我知道，如果你死了的话，必会为宁王带来更多麻烦。对宁王不利的事我才不会做的。”
　　照他所说，看来我真的误会了好人了。
　　“对啦，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今天不是祭天的日子吗？理应你要出席祭天的仪式，何解你会在这里？”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个问题。
　　“我病了，所以我缺席了仪式，而且所有人聚集一齐，岂不是更危险。”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宁王会有危险吗？”听出我话中的意思的方海麒，立刻紧张地捉着我的手臂追问。
　　“即使他真的遇上危险，你又能怎样？你不是怕会成为他的负累，所以才会离家出走的吗？难道你现在想去救他？你有能力救他吗？”
　　“…最低限度…都应该要通知他们…”
　　“连我也知道的事，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吗。”
　　“你意思是…他们是自愿犯险的。”
　　“用犯险这个字眼不太好，倒不如说一网打尽会比较好，只是…你现在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先担心一下我们吧。”
　　“我们？我们也成为目标？”
　　“正确来说，目标应该是我，但因为你现在和我一起的关系，所以难保连你也会受牵连。”
　　“既然你明知自己是对方的目标，为什么你还要四处走，不留在家中，你这样岂不是帮对方制造机会吗？”
　　“正因为我是目标，如果我还留在家中的话，万一连累其他人怎办。”
　　“…”
　　“少主！”
　　正在我们讨论着应否留在家中的问题时，一支箭从我的背后射出并插在地上。如果刚刚秦飞没有把我拉走的话，相信那支箭现在应该是插在我的身上。
　　“来了，果然日间不宜说人的坏话。”随着我的话语，对方的人马也随之出现。
　　不知是否到了摊牌的时候，所以今次对方并没有蒙面，虽然对方的人数不少，不过我方亦非没有准备。早在箭插在地上的一刻起，埋伏在四周保护我的人亦同时出现。
　　“看来你亦有准备。”来到我身旁的方海麒说道。
　　“当然，因为我还未想死。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我，并不包括你，所以你要好自为之。”虽然我口里是这样说，但是，我想如果方海麒有危险的话，那班保护我的人，也会“顺便”保护他的。
　　“…你的性格真是恶劣…”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性格良好。”
　　看着两帮人的打斗，虽然我方看来是占上风，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正当我在思考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地上的黑影，在条件反射下，我推开了身旁的方海麒，并呼唤着在前方牵制着敌人的秦飞。
　　“少主！”
　　幸好有秦飞及时为我挡下从背后来的攻击，才令我可以顺利跳开，以及看清袭击我的人是谁。
　　“安王！”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还是认得眼前袭击我的人，正是我们的最大敌人 –安王。
　　老实说一句，对安王出现在我面前一事，如果说不惊讶的话，一定是骗人的。因为按照我的估计，他现在应该是在祭坛那里，一是捉着小皇帝作人质，一是已经被束手就擒。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放弃小皇帝，反之是亲自出马来刺杀我。
　　难怪我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才发现那班来袭的人，其用意根本不是刺杀我，而是要牵制着那些暗中保护我的人。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到安王要亲自动手杀我呢？
　　是因为我拆穿了他的计谋，还是因为我捉了他的儿子，又或者是想把我捉来做人质？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也不是细想的时候。
　　于是趁着秦飞和他对打的时候，我拾起地上不知是谁的剑，拉过还在状况外的方海麒，便向下山的路走去。
　　“何解安王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要出席仪式的吗？”真是佩服被我拉着走的方海麒，竟然可以毫不喘气地说出这番话。
　　“你问我，我又可以问谁，或者他是想来散散心。”
　　“谁会在这个地方散心，而且那明显是要来对付你。”
　　“既然你也知道，又何需要问我。”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亲自出马。”
　　“我也想知道。”说着的同时，在我们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分岔口。因为上山的时候并没有留意，所以一时间，我也不清楚要走那条路才对。
　　“如果是你，你会走那一条？”我向身后的人问道。
　　“我？…左边。”
　　“好，那么我们走右边。”既然方海麒是路痴，那么只要走相反那一条，应该便可以。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问了我的意见，但竟然走相反的路。”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路痴，所以我才会选择与你相反的路。还有，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那么不如跑快一些吧，我猜想，秦飞并不能拖延太久。”
　　“你说得对！”
　　“啊！”
　　紧接我话语之后的是安王的声音，和方海麒的惨叫。因为我一直拉着方海麒走的关系，所以当他突然停下来的一刻，连带我也一个踉跄跪了下来。
　　“你果然是我的阻碍。”看着安王向我袭来的剑，我很自然用手中的剑阻挡，但我们的实力差距太远了，单就力气这一点，我已经输了。
　　不过这一刻，我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更庆幸自己从小受到电视剧的荼毒，所以在出门前，命人为我准备了石灰粉来傍身。
　　于是我利用一只手持剑阻档，另一只手则从袖中的暗袋里取过石灰粉，迅速地向对方的眼睛洒去。
　　可能是因为对方并没有想到我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所以才会给我暗算到。趁着对方手上力劲减去，我立即推开他，并拉着脚上受了剑伤的方海麒逃走。
　　其实我心中非常清楚，这一刻带着方海麒逃走是非常不智的，只是看着他受伤的脚，我便无法把他抛下。
　　只是我的同情心维持不到五秒，我便后悔了。我后悔带着一个负累逃走。我后悔我的身体动作比脑的指令更快。我后悔当看到安王乱挥的剑即将落到方海麒身上的时候，竟然会下意识去用身体去阻挡。我后悔做出这种动作…
　　“你在做什么！”听到方海麒如此问我，我也很想反问一下自己。
　　“闭嘴！”我忍受着背上传来的痛楚，用力挥剑刺向安王的脚上，希望这样做能多少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幸好这一剑我有刺中，于是我继续拉着方海麒逃走，只是这一刻，上天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犯上幼稚园级别的错误，踩到地上的石头，继而向身旁的斜坡滚下去。于是我和方海麒便像两个滚地葫芦一样，由斜坡的上方快速地滚到斜坡的下方，虽然这样令我们与安王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过程绝不好受。而且还令我伤上加伤，而另一个更昏迷过去。
　　天啊！到底这是什么三流小说！我只有读过主角跳崖的情节，并没有读过主角“滚蛋”的情节。而且我只读过小受为小攻而死，并没有读过小受为配角而死。唉~难道我真的不是主角的材料…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白濛濛的空间。并没有熟悉的房间，也没有熟悉的面孔，有的只是放眼望去的白。
　　“…想不到我竟然可以上天堂。”确定四处只有白色后，我唯一想到的是，这里是天堂，看来今次我真的逃不过这劫。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是女人。”一把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萍儿！…你是来迎接我吗？”我转过身来，终于看到一个熟悉脸孔，真是想不到，我竟然可以那么快便和萍儿相遇。
　　“你现在相信我的说话，林姑娘。”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萍儿身后走出。
　　“小逸！现在这个情况算是什么，《在天堂上遇见的五个人》吗？那么是否还有三个人会出场。”虽然只是玩笑的性质，但我多少也有些期望。
　　“你在说什么？什么是天堂？”我忘了萍儿是古代人，在她的认知中，应该是没有天堂这个词语的。
　　“我想…天堂应该是等于天庭的意思。”其实是否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只要大约知道意思便可。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误会了，因为这里不是天庭。”回答我的是小逸。
　　“不是天庭，难道是地狱！”真是没有想到原来地狱是如此光猛明亮的。
　　“这里也不是地狱。”今次回答我的则是萍儿。
　　“什么？不是天庭，也不是地狱，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据说这里是三界的交界处。”看着小逸迷茫的样子，我便知道，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算吧，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倒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因为我听说你原本是个女人来的。原以为一定是花容月貌，想不到竟然是那么普通。”听到萍儿的说话，我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经变回女生时候的模样，看来出生时的性别是会跟随着灵魂的。
　　“我为我的平凡样貌向你道歉，这样你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想不到你竟然还有事瞒着我！”看着萍儿久违的生气模样，我竟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虐狂。
　　“我的萍儿妹子~即使我把实话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你怎知道我会不相信，总之你有事隐瞒我，便是你的错！”
　　“那么你想我怎样做。”对于她的无理取闹，我只好无奈接受。
　　“来和我作个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下辈子你一定要做我的情人！”
　　“…情人…如果我们下辈子都是同性的话，那么怎么办？”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比较希望可以做子轩下一辈子的情人。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已经知道你下辈子会是个男生，而我则是女生，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这种事你是从那里知道的？”该不会是她收卖了判官或者阎王而知的吗？
　　“秘密~那么你到底答应与否。”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回答。
　　“…这个…我明白了，下辈子我会做你的情人。”不过我不排除我们会分手。
　　“那么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食言。”
　　“咳！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愉快的谈话时间，不过，陆姑娘，你继续留在这里没有问题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逸，终于再次开口。
　　“什么意思？是指我应该到那里报道吗？”
　　“不是，只是…难道你没有听过“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还不走的话，只怕你想走也走不到。”一旁的萍儿插话说着。
　　“你们的意思是…我还未死。”原来不是《在天堂上遇见的五个人》而是《去过天堂90分钟》。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你己经死去，只是，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只怕便没有机会。”何解那么重要的事，小逸竟然可以如此悠闲地说着。
　　“重要的事请你一早说，那么我要怎样离开。”
　　“很简单，你只要转过身一直向前走便可，记得千万不要回头。”
　　“……那么我们还有下次相见的机会吗？”
　　“应该不会，因为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投胎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记得和我的约定。”
　　“我明白了，那么我走了，下辈子再见吧。”
　　“嗯。”
　　向他们道别过后，我转身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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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不和她说清楚。”望着离开的陆晞雅，林晓萍向着身旁的人问道。
　　“说什么？”同样望着陆晞雅背影的高逸希，一脸淡笑着说。
　　“当然是你和她的关系。”
　　“即使说了，她亦未必接受。如果换了是你的话，当你知道自己死后重生的人，竟然是你自己的前世，你会接受到吗？”
　　“反正她由女生变男生的事也可以接受，难保她也能接受自己变成自己前世的事。”
　　“或者有这个可能，不过反正这并不是重要的事，知道与否也不重要。”
　　“嗯，你也说得对。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下辈子的你的竟然那么平凡。”
　　“外表平凡并不重要，只要能遇上真正喜欢的人便可。”
　　“…你也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