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相忘

4、可不可以带我走

　　——“你，嗯，可不可以带我走？”
　　沉默。
　　——“我是知道我们不熟啦。可是你也知道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嘛！”
　　沉默。
　　——“况且现在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人家一个美丽聪明又可爱的女孩子会很危险啦！”
　　沉默。
　　拜托，我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可是对方还是沉默是金。超郁闷！
　　——“沉默就代表默认喽？”
　　依旧沉默。
　　我试探地向他走进几步。
　　还是沉默。
　　再走几步。
　　终于鼓起勇气牵起他的衣角。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被狠狠地推开。
　　看着那一片被紧紧握在手中的青色缎布，我忽然就哭了。
　　泪水滴在那片衣角，荡漾开一个温柔的波纹。我缓缓抬头，模糊的泪光中看到他依然沉默却似乎透着一丝纵容的温暖的脸。
　　他举步而行，我亦步亦趋。尽管他走得不慢，然而我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为我放缓的步速。于是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悄悄在心中萌芽……
　　走了不远之后，我忽然看到前面高大的建筑。
　　咦？怎么那么眼熟？！仿佛是，仿佛是——我高中的学校！！！
　　奇怪，我不是穿越了嘛，怎么会在高中校园的操场上？看了看身边人依旧沉默而有些茫然的脸，再看看他的青色袍褂，我“啊”一声大叫出来。
　　我停下脚步，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转而深出食指颤抖着指着他，
　　——“你，你，你，弄了半天原来是你穿越啦！”
　　看着帅哥一脸郁闷尴尬却又骄傲倔强的表情，我顿时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冰山帅哥在这里没有熟人，我又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活人，那他以后不就得靠我讨生活嘛！哈哈，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啦，以后对我惟命是从任劳任怨千依百顺的那就是你啦，哈哈哈哈！
　　看着我莫名其妙笑得那么开心，帅哥始终不发一言。我心下奇怪，难道帅哥预知到自己今后的“悲惨”命运而提前就开始对我俯首帖耳了？
　　我轻轻地转脸看他，他冷峻优雅的侧脸印上了恍惚的迷惑和冗长的忧伤。长而卷曲的睫毛在风雪中轻轻的颤动，样子像极了蝴蝶破茧那一刻的翅膀——坚定，却孱弱。原本幽如深潭的眸子已不见了最初魅惑的黑暗，敛去沉郁的潭水散发着混沌初开的迷离气息，然而清澈，那一望即知的彷徨反而让我感受到了某种安定的平静。他红润的唇瓣因咬得过于用力而渐渐苍白，抿成一条过于紧绷的直线。我默默看着他，忽然觉得初见的熟悉感其实是我们的宿命始然。
　　我探出手去想要握住他无意识绞在一起的手指。好象这么做了，我们生命中所有不曾把握的无奈就可以深深的镌刻在彼此的掌纹中，连成线，牵住永无止境轮回着的彼此，再也不用担心于茫茫人海中走失，不用担心最熟悉的表情后原来是最陌生的容颜。
　　然而在我的手即将握住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抬头紧紧慑住我的眼。我惊讶而不解地看着他眼中积聚的风暴，陡然间忘记了原本应有的温暖。
　　他怒视着我，却淡淡地说，
　　——“原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对不对？”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也很努力，可我还是轻易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极轻微极缥缈的一丝颤抖。比蜻蜓点水更迅急，比海市蜃楼更飘忽。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样的颤抖，但我肯定自己感受得到。
　　望着那双怒气冲冲的受伤的眼睛，我忽然感到累，极度的疲倦，我想此刻我的眼神中一定充满悲悯。我凝视着他，很久很久，用眼神里毫不设防的无辜提醒着他，我们同是某一场皮影戏里被既定命运操纵的玩偶。我，其实跟他一样无助。
　　——“我是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时间是刚刚。”
　　我依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茫然困惑以及对前路莫名的抗拒都一一消失，看着他透露出一种坚定清晰而洒满阳光充满信任的清澈眼神，我微微地笑了。我想不是快乐不够多，只是我的快乐太深刻。它存在在每一个眼神交汇处，徜徉于那些心有灵犀的表情中。
　　他说，
　　——“可不可以带我走？”
　　此时此刻，这是世间最纯真美好的语言，我坚信。